“娘娘。”西钥香染正自责,夏绾又是推了门,迈着匆匆步走至床榻前。“绾儿何事?”西钥香染心虽焦躁,看向夏绾面上还依旧挂着淡淡微笑。“刚才承乾殿公公前来传话,今夜陛下将至靖阳宫。”
西钥香染闻言顿了顿,“噢,嗯,如此,本宫会作准备。”心却又沉下,想必皇甫极醒后听闻她前往崇德寺祈福,甚为感动才会择了今夜临至靖阳宫。
只是,恐怕皇甫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害他昏迷不醒的正是令他甚为感动的染妃赠与的玉扳指所致自然,他也想不到,躺于他怀中正妩媚而笑的,不是心心念着他的爱妃,而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羯疆细作。
“陛下,身子可还好?”西钥香染轻靠于皇甫极胸前,手抚着皇甫极苍苍之掌,目光停于其拇指上的“招魂”,柔柔而语。“多亏了爱妃前往崇德寺替朕祈福,朕才能醒过来。”
“陛下,此次为何忽地便染了病?臣妾好生担心。”
“朕也不得知,宫中御医诊断毫无结果。只是好在朕年少时体格强健,现身体已无碍。至于引病缘由,朕却以为是季节更替所致。”西钥香染阴阴一笑,还好皇甫极并未怀疑是玉扳指,如此,只要耐心等待,终有皇甫极一睡不醒之日。
“对了,染妃,说起崇德寺,朕记得当年宸妃也曾去。”皇甫极搂着怀中西钥香染,提及夏侯青芜时,重重一声叹息。“臣妾想来,宸妃娘娘当时一定深深爱着陛下,才会如此担心陛下身体。”西钥香染听得皇甫极提起,忽地就想起雕花木盒之中,夏侯青芜所留那一叠厚厚的硬纸。上面所记全数是当时皇甫极坠马重伤,她于崇德寺祈福时的心境。可惜皇甫极看不见夏侯青芜字里行间的深情,就将她对他所有的迷恋焚毁。
既如此,当初又何苦千方百计地寻她、念她、恋她?
“染妃,朕现看你,愈看便愈发思念轻歌。因你同她一般,眉目间温和,可骨子里却是倔强。朕以为朕得到了她,却没想到无论她如何温顺,也能悄然之间就从朕的手中溜走。”皇甫极轻轻开口,言及过去。
西钥香染却听得心生疑惑,每每他至靖阳宫,每每她以为皇甫极将会宠幸于她,每每她做好了准备。皇甫极却只是讲着他和夏侯青芜之间的情事,如同她西钥香染只是引得皇甫极回忆的女子一般。
“朕记得,同是在青湖边上,轻歌与朕许了终生,却也与朕诀别。朕没料到,轻歌她竟会突地寻至朕所居之处,见了阿荣,见了身为九方国君的朕。而后她苦苦一笑,转身便策马离开。朕追,追着轻歌一路奔至青湖,可对上的是轻歌眼神之中的痛苦及无奈。她泪眼婆娑,口中却是狠绝话语。她质问朕为何一直隐瞒身份,她责怪朕为何会是九方国君,她无奈同朕身份悬殊。她默然地对朕说,说从此不相往来,她是羯疆王庭中人,而朕却是九方之君说必会刀剑殊途,她肩负血海家仇,而朕却是她命中宿敌。朕望着寒风中轻歌凄凄背影,本想辩解一句,轻歌却没给朕言语余地,只转过头红着眼看向朕,苦苦一笑,似诀别,更似绝世。”
西钥香染静静听得皇甫极回忆,越听,内心深处墨玉涵这个名字便越发膨胀,似要堵住她胸口般难以呼吸。“朕如今都记得,看着轻歌离去身影,心头那般苦涩。朕便是怕轻歌骨子里的高傲、倔强,所以迟迟不愿相告。可当真一切发生,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心头所爱。身份若真有那么重要,那朕当初又怎会不顾一切地倾心于她。爱妃,情,本来便不该过多在乎世俗、身份、羁绊种种。要知,如是错过,便是一生。”
“嗯。”西钥香染依偎皇甫极胸前,轻声应着:“如是错过,便是一生。”一行清泪悄然滑落,滴在袖口,滴在颤抖的心间,滚烫得似要灼烧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