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尝试了好久想要入定,半晌无果。心情时而高亢时而低落。他长叹一声,仰倒在床面。索性不去抑制,任思绪漫游于天际。至此,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坠落感再度袭来。一想起亲人凋零,故乡泯灭,他就难以自持。那种空荡荡的空泛,介乎水草与浮萍之状的飘摇无依,随世涨落的困苦从头到尾刺穿了他的每个气孔。好不容易累积的信心和快乐,在内心重建过一遍的一切,天旋地转,地裂山崩。于是乎忽然心生一念,不能自抑,天人交战过,人自床上一跃而起,眼睛布满血丝,冲出洞外,举着青筋暴起的拳头向天,似癫若狂地吼道:“萧鹿,为兄来也……”
他奔至崖边,突然倒转,不忘折一枝琼花枝,插在肩膀部位的衣口上。
他走到洞前的悬崖上,片刻不少待,一个倒栽葱插入云端。身子眨眼消失在崖口的云雾里……
李虎一早很不爽。符箓司“那”老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喝多了他家酿的酒,脑袋坏掉了,居然无视他请喝酒就是纯粹的贿赂其让自己睡懒觉的请托,还一早就加长了课时,让自己背那些枯燥乏味的符书。
正在他背书背得昏昏欲睡之时,一阵清幽的植物香味扑鼻,一片指节般大的树叶子自窗外摇曳飘荡而来落在他书案上。上面用指甲抠出两行蝇头小字:出来一下。萧雅字。
李虎除了符箓,不太认得很多字。不过这几个他却认得。见状精神一振,马上借尿遁逃出生天。到了后院一个隐蔽处,果见一瘦削的少年相约,正是萧雅。这些时他们有联络。不过所谓的常有联络只不过是月中月末通个信息而已。
或许是看在萧骏才再造之恩的情份上,李大虎父子对萧雅非常照顾,萧雅也喜欢他们父子的话厚道和真性情。每次大的期会萧骏才都会带他去天都,权当放风了。萧雅每次都会去李虎家。所以两人已是相当熟稔,算是彼此好朋友。有时候大家一起谈心事,无所不谈。一起成长的机会里,毫无杂质逐渐积累起的感情可真是相当珍贵了。
李虎对于萧雅一向大方得很,不吝于奉献自己的失败和得意。有一天李虎偷偷跑来昆和洞,递给了萧哑一款叫做“飞羽”的符箓,只要迎风放出去,写一张纸就能自行飞到李虎的手里。当然,距离是有限制的,大概十多里路。过水路的话距离会下降很多。通常飞到天都峰是没问题的。偶尔也有一两张失去联络的。这种符箓李虎一共才给了几十张。李虎说是他师傅那老的珍藏,萧雅很是珍惜着用。
“你咋来了?难道我背符书伤脑了?今天还没到会期吧?”李虎掐指一算。
“不用算了!”萧雅上前一把拉住李虎,“咱们先出去,我再跟你说。”
天都峰符箓司门外僻静处大树后,两人鬼鬼祟祟。李虎面带疑惑地附耳倾听,听完更加疑惑,诧异道:“什么?你竟然要擅闯神剑峰?就为了去看你妹妹!你傻掉了?啊?你知道神剑峰多高不?”他用手掌放在头发以上,比喻这自己的身高,满脸震惊。
那一年,萧雅还缺乏善用理智平衡冲动感情的经验。只见他眼睛发红面色亢奋道:“我都几年没见我妹妹了。我怕她都把我给忘了,我也怕我忘了。神剑峰你是去过的吧?我没去过,所以来找你。你带我去吧。”
萧雅殷切地求,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仿佛再不能如愿,他的心就要炸裂开了。
李虎正色道:“你可得想好,神剑峰那是什么地方,清规严律,所有女弟子一向禁止私自下山的。更别提私会男子,尽管你是他的亲人。神剑峰将男女之防看得最重,出门都要蒙面纱的,被发现了的可难逃首座的责罚。甚至要上升到掌门那里。你我都是正式入教的弟子,可不能胡来。你现在无缘无故偷跑来天都峰,到时恐怕还得多治一条私离峰守的罪过。”
“萧鹿是我妹妹,我见都见不得了。她入了峰拜了师又不是卖了身。这次我必须去,我快炸了。就看一眼也行。虎子,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这……”李虎迟疑道,“你就算去了你也不一定就能找到她吧。”
萧雅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得先试试。不去怎么知道我找不到她。”
“好吧,好吧。”李虎踌躇片刻,不忍道:“小心点应该不会被抓的。你等我一会,我得回去拿点家当。”
“什么家当?”萧雅好奇道。
“你先在这里等我,等会你就知道了。”李虎说完匆匆而去。
当天晚些,神剑峰下。
“唉呀,不行了。得减肥了。”
李虎累的七仰八叉,吭哧吭哧的。他的喘息声堪比铁匠老朱拉风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喘下去的话随时有断气的危险,连忙掏出丹壶,倒了一枚银丹对水服下。于是喘息声才渐安定。接着他猛吸几口气,脸色立马由苍白转为红润,神采奕奕跟变了个人似的。
李虎擦了一把额头鼻尖的汗水,对一旁的萧雅道:“哥,亲哥。你可累死我了,下次我再不来了!为了你这破事把我神行丹书都用掉了好几张。不够用了,我待会要重新画几张,这都跑了百十里地儿了,就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