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城郊,南门外,清风苑。
凌楚寒的消息称,这座宅邸是宿州知府名下的别院,却只用来款待来客,从未举家入住过。
早在城中故意兜圈子时,他便已经得到了这个清风苑的所有信息,包括宅邸结构图,以及埋伏兵力及位置。自然,他也知道那载着宁王和宁王妃的绿呢官轿,所往的正是清风苑。
却没想到,那绿呢轿中人,竟然是真的宁王妃,宋青。
当他看到月刃时,当真吃了一惊。
宋青的月刃,从不离身,就连失足落水都不曾遗失,可见她有多珍重这件东西。可是,从不离身的月刃却被人以这种方式送到了他手上。
毫无疑问,宋青出了事。因此,他再不能跟对方兜圈子比耐力,而不得不正面相抗了。
早在战船之上,他便得知了王雪凝之死的前情后事,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家这一局,做得当真是天衣无缝!
然而,他自以为已经设想到最糟糕的局面,但城门口那个兵士打扮的年轻人却给了他一计重锤,让本已处于劣势的局面,雪上加霜。
难怪宋青会任月刃旁落,原来她中了毒。
站在清风苑的门前,凌楚寒闭目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苑中格局,却始终断不出宋青会被关在哪一处。索性,他推门而入,直接踏入布防严密的主院之中,十几个随从并那一顶小轿子,紧随其后。
一众人刚进了院门,尚未站定,便听砰的一声大门竟已闭合,哗啦啦的锁链声响,该是打外面上了锁。与此同时,院中三面屋门大开,一众兵士鱼贯而出,沿着回廊将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这还并非最要命的埋伏,三面屋顶,一面回廊顶上,倏然站起数十手,箭尖齐齐指向凌楚寒,目光如炬,一触即发。
凌楚寒带来的十几个随从,实则都是暗卫之中的翘楚,反应身手均是上佳,却也只来得及将凌楚寒与那顶软轿护在当中,那四方箭势便已启动,第一拨箭雨密密麻麻往这一处袭来,暗卫们手一扯,衣袍甩出,如一面面盾牌,撑起一个坚实的保护圈。
然而,有手慢一点的暗卫,尚未来得及甩开那特殊质地的衣袍,便被射中,倒地的瞬间,这里便出现一个缺口,凌楚寒抬脚一踹,将那软轿堵在缺口,一只只便咄咄咄地钉在了轿子后挡板上。
凌楚寒大喝一声:“沈四少儿在此,阁下欲舍其命否?”
说话间,他一把撩开软轿的帘子,轿中五花大绑着一个红衣少年,嘴上被堵着布巾子,正圆瞪着一双凤眼,惊恐地望着外面。
只听铛的一声也不知是何物的敲击声,带着刺耳的翁翁回声,叫停了那满院子的密集箭雨。
正屋门内,缓缓走出一人,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瘦削的肩膀,苍白的面容,嘴角却含着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
“沈其屾!”凌楚寒恍然,整个沈家,能将宋青拿在手中的,也只有一个沈其屾了。
沈其屾竟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宁王果然是宁王,未雨绸缪,看来在下还是棋差一招了。”说话间,他扫了轿子里的沈四少爷一眼,虽嘴边仍带着笑,但那一眼,却让沈四少儿一双凤眼里噙着的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凌楚寒没有心思与沈其屾废话,直截了当道:“王妃何在?”
“便在此地。”沈其屾道:“宁王预备如何?”
凌楚寒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痛快,心想这宿州城俨然便是沈家的地盘,于是便道:“一个时辰后,战船之上,以王妃交换四少爷。”
沈其屾笑道:“何必这般麻烦,当下便可。”他手一扬,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便被人从后面的屋中扔出,直奔宁王而来。
女子赤着双脚,脚腕与手腕皆被绳子绑着。她眉心紧拧,似是承受极大痛楚,却终是咬着唇不发出半点声音,一双杏眼忽然转向凌楚寒,目光急切中又含着无尽哀怨。
女子一身白色中衣已脏污不堪,虽然狼狈,却无损其娇丽容颜。凌楚寒身边暗卫见此,齐齐一声惊呼,除了王妃谁还能有这般倾城绝色?于是收剑藏刀,看向宁王。
宁王凌楚寒,却是面色冷静,脚步一错,自暗卫手中夺下一件衣袍,迎着那女子抖手一抛,衣袍宽大,将那女子裹挟其中,他跟着一抻一拉一系,竟把那女子如蚕蛹一般包了起来,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回,女子终忍不住一声痛呼,抬起头怒视宁王。那一双美眸竟泛起隐隐泪光,宁王不为所动,一掌向她额头拍去。十几个暗卫愕然呆立,看着宁王欲击杀王妃,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时,却见那王妃突然檀口一张,一道银光闪电般射向宁王眉心。
这一回,十几个暗卫连惊呼声都已来不及发出,宁王却似早料到有此一遭,拍向女子额头的手一翻,手心里竟捏着一枚碎银子,指尖一弹,银子飞起,堪堪砸在那银光之上,飞出丈余才掉在青石板上。
这一串惊变只在须臾之间,那银子落地时轻微的一声响,却似两军阵前冲锋鼓,嗒的一声,开启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围在四方的精兵齐齐扑向宁王一行人,百余众围攻十余人,宁王的暗卫再是厉害,也难免双拳不敌四手,更何况是数倍之众。
且房顶上的手,此刻虽已派不上用场,却仍虎视眈眈地盯着场中变化,手中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