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暴雨说来就来,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如同擂鼓。
两人蹲在漏雨的传达室里签协议,许婉晴的钢笔水被雨水晕开,在合同上洇出蓝紫色的云。
蝉鸣最盛的午后,五道影子在蒸腾的热浪里晃动。
季方语正用扳手拆卸锈死的通风扇,工装裤上沾满油污。
"小心!"白羽凡突然拽住他后领。
生锈的铁链擦着鼻尖砸落,在水泥地上撞出火星。
"这堆废铁比元素周期表还危险。"
"这叫工业遗产。"季方语吹开挡住视线的刘海。
"看这齿轮咬合精度,60年代的老军工水准。"
角落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高艺文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正用口红在墙上勾画未来实验室的蓝图。
这个市场营销系的高手,硬是把劳保手套戴出了晚宴手套的优雅:"明总,建议在东墙开落地窗,夕阳洒在蒸馏塔上的时候......"
"先通水电。"
明朗抹了把脸上的黑灰,T恤后背结出盐霜。
他正跪在地上检修配电箱,忽然被许婉晴拽着衣领往后拖——一团电线冒着青烟炸开火花。
许婉晴把安全帽扣在他头上,马尾辫梢还沾着蜘蛛网:"死亡抚恤金很贵的。"
她脚边的水桶里泡着二十多个锈蚀的阀门,像一锅诡异的金属汤。
暮色降临时,众人瘫坐在擦亮的环氧地板上。
季方语不知从哪翻出半箱过期啤酒,白羽凡正用酒精灯煮泡面。
高艺文对着小镜子补妆,忽然尖叫着跳起来——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她手袋里窜出。
"挂牌吧。"
明朗举起撬棍,棍梢还粘着暗红的铁锈。
许婉晴踮脚将"江州国际联合化工"的铜牌挂在正门,挂牌瞬间,藏在顶棚的季方语按下开关,残存的霓虹灯管突然闪烁起来,在暮色中拼出歪歪扭扭的"嘉陵"二字。
白羽凡推了推眼镜:"原来这曾是校办摩托厂的仓库。"
他擦拭着墙角的铭牌,露出"1963年安全生产标兵单位"的字样。
高艺文举起手机拍照,却发现这里根本没信号。
江风穿过新装的玻璃窗,带着潮湿的水腥气。
许婉晴忽然抓住明朗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晒伤的皮肤:"采购设备的二十万,你确定够?"
“理论上来讲是够的,这东西我已经盘算过好多次了,应该没有问题。”
开玩笑,这些设备也就是放在这个年代贵一点,真要放到20年后就是一堆破烂不值钱。
20年之后,中国的工业力量是全世界最强的,没有之一。
蝉鸣突然格外刺耳,货船的探照灯扫过江面,像把银色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