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哲擦掉流进眼睛的汗水，突然发现白夜正低头检查弹匣。少年的左手拇指轻轻抚过枪身编号，指尖在某个磨损处停顿片刻——就像在抚摸旧友的伤疤。

——

下午的枪械库闷热得像蒸笼。枪油味混着汗酸味在空气中发酵，十几个分解状态的95式步枪零件散落在长桌上，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蒙眼拆装是特种兵基础科目。”王凯拿起一条黑布在手里转着玩，“今天让你们开开眼——老李，给他们露一手？”

李昊哼了一声，扯过布条蒙住眼睛。当他粗糙的手指碰到枪管瞬间，整个人气场骤变。金属碰撞声如同急雨，弹簧在他掌心弹开的脆响让人头皮发麻。当秒表停在21秒时，完整的步枪已经“咔嗒”上膛。

“哇靠！”张浩的掌声突兀地响起，“王班也来一个！”

王凯笑着蒙上眼。他的动作比李昊更花哨，甚至中途抛接了两次复进簧，最终成绩23秒。新兵们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白夜要不要试试？”赵小虎不知死活地喊道，“反正你左手闲着！”

器材室瞬间安静。李昊的眼神像刀子般甩过去，却见白夜已经站起身。他的石膏手臂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桌面上投下一道弯曲的阴影。

“不方便。”少年指了指吊在胸前的右臂。

“单手也行啊！”张浩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上午左手开枪那么猛......”

李昊一脚踹翻凳子：“都他妈闭嘴！伤员拆什么......”

白夜却已经走到桌前。他没要蒙眼布，只是用左手拨了拨零件堆，指尖在某颗螺丝上停顿半秒。然后——

弹簧在他掌心弹开，枪托卡进肘弯，扳机护圈擦过石膏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没有李昊的暴力组装，也没有王凯的花式技巧，他的每个动作都简洁精准得像流水线机械。当最后一道“咔嗒”声响起时，秒表刚好停在30秒。

完整的步枪静静躺在桌上，枪膛反射的冷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王凯的保温杯“咣当”掉在地上：“这手法和白队......”

“王凯！”李昊的怒吼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带他们跑障碍去！现在！立刻！马上！”

人群被轰出器材室时，徐哲最后一个回头。透过门缝，他看见李昊正按着白夜的肩膀说什么，白夜的侧脸在阴影中模糊不清。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把两人纠缠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某种无言的角力。

——

晚饭后，徐哲在器械保养室找到了白夜。少年独自坐在角落，左手正用通条清理那把他白天用过的92式手枪。昏黄的灯光把他的睫毛投影拉得很长，在石膏上摇曳出蛛网般的裂纹。

“你的枪法，”徐哲靠在门框上，作训服袖子卷到手肘，“不像新手。”

白夜的动作没停。枪油的味道在狭小空间里弥漫，混合着少年身上特有的药香：“家里教的。”

“你父亲？”

通条突然卡在膛线上。白夜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透明度：“嗯。”

远处突然传来李昊的吼声：“徐哲！滚过来加练！”

当徐哲转身离开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某个被刻意隐藏的弹匣，终于滑进了它应该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