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沈娇娇是被窗缝漏进的一线光晃醒的,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琉璃珠子,慢慢浮上来时还裹着层朦胧的雾。
她眼皮发沉,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幔顶绣的缠枝莲纹——青线在月白缎子上蜿蜒,晨光透过纱幔筛进来,让那花纹仿佛活了般,在视野里轻轻晃动。
她下意识往身侧伸手,指尖刚触到锦被,就察觉到那片布料凉得惊人。
掌心碾过平滑的缎面,那里没有熟悉的体温,没有微敞的里衣领口蹭过皮肤的触感,只有叠得整齐的被角,带着昨夜被压出的浅淡褶皱。
陆谨言早就已经起床了。
沈娇娇撑起半个身子,锦被顺着肩头滑下,露出里面藕荷色的寝衣,她望着空荡荡的枕边,那里还留着他的头压出的浅凹。
她踢开被子时,锦被卷着流苏滑到床尾,露出交叠的脚踝,青砖地透着隔夜的凉意,赤脚踩上去的瞬间,脚趾本能地蜷缩起来,像触到了溪水里的卵石。
她打了个轻颤,视线立刻扫向床边——那双绣着缠枝莲的绣花鞋果然被踢到了脚踏边缘,鞋面还沾着昨夜回房时带进来的一点草屑。
她弯腰捡鞋的动作带着几分仓促,仿佛晚一步就要被寒气侵透,鞋子套上脚,她才松了口气。
梳妆台前的菱花窗半掩着,雕花窗棂间漏进的光已是薄薄一层暖色。
她走过去推开窗户,吱呀一声响惊飞了檐下的蛛网,晨风裹着花香涌进来,吹得鬓边碎发乱颤。
天边正泼着淡淡的胭脂色,像是谁把朱砂砚打翻在了宣纸上,从东到西晕开柔和的渐变。东边的屋脊被晨光镀上金边,瓦片层层叠叠亮得晃眼,几棵老槐树的枝叶还浸在晨雾里,墨绿的叶片上凝着露珠,半隐半现地摇晃。
沈娇娇扶着窗框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湿土和草木的清冽气息,顺着鼻腔漫进肺里,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像被晨露洗过一般,她看着麻雀蹦跳着钻进假山石缝,忽然觉得连灵魂都跟着清透起来。
果然,这有钱人家的宅子就是不一样。
等她有钱了,也要买一套。
沈娇娇穿戴好,跨出里屋门槛时,外屋八仙桌上的深棕色食盒撞入眼帘——边角磨得发亮的榉木方盒上凝着水汽,像刚从晨雾里捞出来。
她走近时,指尖触到微凉的盒盖,热气却顺着缝隙钻出来:是新蒸包子的面香混着小米粥的甜暖。
掀开第一层,两个白胖的包子卧在竹篾垫上,褶子捏得细密,像堆叠的玉兰花瓣;旁边一碟酱黄瓜切得纤长,淋着的香油在晨光里泛着金;最底下瓷碗里的粥还温着,米油凝出一层薄亮的膜。
沈娇娇捏起包子时,指尖先触到暄软的面皮,温热的触感顺着指腹漫上来。
咬开第一道褶子,滚烫的肉馅混着汤汁涌进嘴里,是鲜香的韭菜鸡蛋馅,油星裹着碎虾米在舌尖绽开,烫得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却又忍不住赶紧再咬第二口。
沈娇娇用竹筷夹起一绺酱黄瓜时,脆嫩的瓜条还挂着晶亮的油星,咬下去的瞬间,齿间先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咸鲜的酱汁裹着清爽的瓜肉在舌尖绽开,酸意里透着微甜,嚼到最后竟还有点芝麻的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