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把砂锅盖子轻轻合上,火苗在锅底舔舐着,咕嘟咕嘟的声响从锅盖缝隙里钻出来......
然后从橱柜角落那把干辣椒被摸出来时,红通通的椒身还带着晒干的褶皱。
她将辣椒倒进白瓷碗,指腹蹭过碗沿时,几粒碎壳簌簌落进木纹案板的缝隙里。
擀面杖斜压在碗沿的瞬间,手腕先沉了沉劲,指关节抵着碗壁发力时,干辣椒在瓷面上裂开的“咔嚓”声忽轻忽重,像冬夜里踩碎薄冰,碎粒迸到碗沿时,她下意识偏了偏脸,睫毛被骤然腾起的辛辣气激得颤了颤,右眼尾沁出点生理性的水光,顺着苹果肌滑到下颌线时,被指尖飞快抹掉了。
沈娇娇自竹篮里捏出两头紫皮蒜,指节叩在案板上“当当”作响,蒜衣迸裂处露出青白蒜瓣,刀刃斜斜拍下时,蒜汁溅上她指甲缝里,碎成几点莹润的珠。
然后又从案头的陶罐里抓了一小把花椒,粒状的红椒在铁锅里干焙,火星子“噼啪”迸溅时,她隔着青竹筷捻起一撮,就着锅气抖进石臼里。
石杵捣下去的瞬间,麻香混着蒜辣冲得她后退半步,臼里的椒粉与蒜泥绞作深褐膏泥,她用竹刀刮进粗瓷碗时,干辣椒碎已在碗底堆成赤金小山。
勺子舀着滚沸的菜油倾下,“滋啦”声里红汤翻起油亮涟漪,辣油裹着椒香漫上碗沿。
竹筷搅动时,碗底酱泥渐渐融作稠糊,她掐了段新摘的青葱,玉指轻捻着抖落葱花,翠绿碎末飘在红汤上,宛如雪夜点梅。
指尖蘸了蘸酱汁送入口中,霎时辣意翻涌、麻劲窜喉,蘸着蹄花吃一定够味儿。
“啊切!”
刚撩开灶房竹帘的陆谨言猛地向后退了半步,袍角扫过门槛边的柴火筐,惊起几星灰屑。
他揉着发红的鼻尖望过去,只见沈娇娇正立在灶台前,青瓷碗里腾起的红雾裹着辣意,直往人眼眶里钻。
“娘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他屈指敲了敲微痒的鼻翼,玄色衣摆被灶膛的热气烘得发暖,“怎的这般呛人?”
竹筷在瓷碗里搅出“沙沙”声,沈娇娇回头,她看着陆谨言被呛得睫毛微湿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做了点蘸水,等会儿配蹄花吃——”
话未说完,碗里新浇的滚油又“滋啦”一响,红汤翻起的辣气扑得陆谨言又一个激灵。
他退到灶台三步开外才稳住神,目光却黏在妻子挽起的袖管上——那截皓白的小臂沾着几点油星,在灶火下泛着微光。
“娘子做的饭,怎样都好吃。”他低笑一声,往前凑时特意屏住呼吸。
沈娇娇用帕子擦着手,指尖刚蹭掉腕上的一点辣油,忽然抬眼望他:“对了,你怎的现在就回来了?不是该在温书吗?”
陆谨言的目光落在瓷碗里红彤彤的蘸料上,辣油在碗底凝着金红的光,鼻尖还萦绕着未散的麻香。
“我就过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要搭手的。”他往前凑了半步。
“去去去,”沈娇娇挥了挥帕子,“不用你帮,油星子溅到你衣袍上又得我洗。你还是回去吧,我自个儿利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