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岛龙马温和地说道:“啊,井手君是这样觉得的啊……其实说起来的话,也许更应该说是对手过于强悍了吧,应该不是井手君这个级别的武士可以轻易应对的呢。”
“呀!……”井手太郎紧绷着身躯,微弯着脊背,低着头双拳握得青筋发爆不住地颤抖,长长地发出一声惨厉的嘶嚎。
这个突然的动作令饭岛龙马及警察总监部的三个处长全都做出了本能反应,四个人全部是身手矫健之辈,立即后跳一大步把手都抓在随身武器上,随时应变。
井手太郎长声嘶嚎未毕,猛然间便弓腿、弯腰,冲着墙边一根半埋在墙壁里柱子用头撞去,其势之烈,势如电豹,任谁也来不及拦截住这个动作。
嘣隆闷响,头骨碎裂的声音听在室内众耳中清晰无比,井手太郎用尽了全身的爆发力把自己的天灵盖撞在了柱子的阳角线上,碎成了两半,求死之心下的力道之猛,柱子的凸角甚至都已经深深砍进了井手太郎的眉心,脑浆迸溅在柱子和墙壁上一大片都是,还有部分脑浆和鲜血顺着井手太郎的俯面向下的鼻尖滴滴答答。
井手太郎的尸身还保持着以头撞柱接触瞬间时弯腰发力的姿势,半个头部都深深嵌在柱子的阳角线上里,以这种诡异的状态僵持过了几秒钟,尸身才顺着柱子滑落,扑通一声,脸部摔拍在大理石地板上自己滴答出来的那滩脑浆和鲜血里。
燕景宗、尚稚、高江生被眼前的一幕震骇莫名,而饭岛龙马则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包括町山纯一郎在内的十二个警察面如死灰、瑟瑟颤抖,而隶属宪兵队只是临时借调出去的另两名井手太郎的部下,则是瞪着井手太郎的尸身不自觉地瞪红了双眼,握成拳的双手手背青筋凸爆,仿佛随时能以此为榜样,一血自己的耻辱。
小礼堂的大门从外被踹开,几个只是端着、并没有举着枪的值班宪兵冲了进来。饭岛龙马命令宪兵们把枪背起来,对着剩余的十四个人说道:“培养一名帝国武士需要多少心血和资源,本人又要经历过多少磨难,才能造就一名宪兵少尉?他身上又背负了多少天皇陛下和家人朋友的期许?诸君,谁可以回答我?”
自然是没人可以回答。
饭岛龙马再看着井手太郎的尸体说道:“发出了这样凄惨的声音,做出了这样软弱的行为,福山先生就可以活过来了吗?就算我任何事情也做不到,等待井手君的最多也就是十年徒刑。十年之后的井手君依然是年富力强的壮年人,在任何领域都一样的可以努力工作,创造更大的价值以弥补当年的错误啊,井手君。”
环顾众人,至少两个隶属宪兵队的人的神色已经缓和下来,饭岛龙马语调柔和地说道:“诸君,请留待自己的有为之身吧,哪怕事情已经绝望,但是只要还能活下去,也总会等到改善机会的那一天吧?拜托了。”
好像是神情恳切,但更像苦苦请求一般的,饭岛龙马弯腰鞠了一个四十五度的躬,再也没有对护卫组的人说什么,转身对部下的宪兵说道:“井手君以死谢罪,他的耻辱已经洗刷,以对待阵亡军官的尊重态度收敛井手君的遗体,好好收敛。”再对着燕景宗等三人点了一下头示意,便出了营房区回去了宪兵队本部大楼自己的办公室里。
明明清楚饭岛龙马的意思是赶紧走人,但燕景宗、尚稚、高江生等三人依然木立不动。
自诩也是够了解菊与刀的日本武士道精神了,但万万没有料想到日本官兵的脾性能刚烈到这个份上,当场寻死以求保全身后之名、遗属待遇,高江生更为深层的了解到了自己在为什么样的人在效忠。这些人为求脸面不惜一切代价,自己的命尚能弃如弊履,又怎么可能把中国特务的命当回事?如果饭岛龙马认定了某些事情……高江生直觉得脊背发凉,不敢再想下去。
燕景宗和尚稚对日作战多年,从北平到东北,再从东北到上海,现在又是在武汉的地下战线,对于日本人的了解多过正宗的日本人,密谋失败改为行蛮硬杀的事情也不是三次五次,但那毕竟是在双方交火中,所以日本兵的悍勇表现不值得多想,但今天这一幕眼睁睁的发生在面前,两人同样是加深了更多一层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