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漏进地窖的气窗,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斑。
林小跳举着火折子的手有些发颤——方才白狐钻进墙缝的地方,此刻竟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霉味混着湿土气扑面而来,墙皮簌簌往下掉,正落进她新补的粗布裙褶里。
"这墙里藏着地窖?"陆九霄的佩刀已经出鞘,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前日查探时竟没发现机关。"
"您老那是查案,不是拆房。"林小跳用木簪挑起垂落的发丝,突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
众人屏住呼吸,就见那团雪白从洞口钻了出来,红眼睛里竟泛着水光,尾巴尖儿蔫蔫地拖在地上。
"我本不想见人的。"白狐开口时,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旧帕子,哑得让人心疼,"可再不说,就真没机会了。"
小满的田螺壳"咔嗒"掉在地上。
这小精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攥着陆九霄的袖口直往他身后缩:"狐...狐仙会说话?
我、我前日还偷喝过你洞前的桂花蜜!"
"偷了三坛。"白狐尾巴尖儿轻轻扫过小满的鞋尖,"秦府的人拿我族中老幼要挟,逼我引地缝里的恶鬼出来。
那些纸钱、血印子,都是他们教我做的。"
林小跳蹲下来与白狐平视,木簪在指尖转得飞快——这是她思考时的老习惯:"秦太师要这些恶鬼做什么?
难不成他还想当鬼王?"
"他要的是地缝里的东西。"白狐的皮毛开始泛起半透明的光,"那底下压着...压着上古时的邪物,需得用活人的怨气做引子。
前日你们破了恶鬼阵,他怕是要亲自动手了..."
"等等等等!"霍无赖的鬼火突然在林小跳肩头炸开,青蓝色的火苗映得他半张脸忽明忽暗,"你说秦老匹夫拿你家人要挟?
那你早说啊!
咱们帮你把老狐狸们救出来——"
"嘘!"林小跳猛拍他的"肩膀",鬼火"滋啦"一声缩成豆粒大。
就听"咻"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一支淬了毒的黑箭擦着白狐耳朵钉进墙里,木屑溅得林小跳鼻尖都是。
"暗箭!"陆九霄旋身挥刀,刀风卷落第二支箭。
小满急得原地蹦跳,田螺壳"唰"地变大扣在众人头顶,第三支箭"当"地撞在壳上,弹出去时还带着火星子。
白狐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左前爪赫然插着支漏网的箭。
林小跳这才发现那箭簇泛着幽蓝——是用极阴之地的寒铁铸的,专克妖修。
白狐的皮毛开始片片碎裂,露出底下半透明的灵体。
"别...别管我..."它拖着流血的爪子爬到沙地上,尾巴尖蘸着血在沙里划出歪歪扭扭的字,"霍...夫...人..."
最后一笔刚落下,白狐的身体便像被风吹散的雪,连块狐毛都没剩下。
沙地中央三个血字刺得林小跳眼睛生疼,她蹲下身用指尖抹了抹——血还是温的。
"霍夫人?"小满从田螺壳里探出脑袋,"是霍...霍大哥的夫人?"她瞅瞅霍无赖,又瞅瞅林小跳,活像只被扔进瓜田的猹。
霍无赖的鬼火"忽"地灭了。
林小跳猛地转头。
这祖宗平时哪怕天塌了都要插科打诨,此刻却缩在墙角,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连口头禅"祖宗我错了"都没冒出来。
她心里"咯噔"一声,木簪"啪"地拍在沙地上:"霍无赖,你知道些什么?"
"那啥...小跳啊..."霍无赖的鬼火重新亮起,却弱得像快烧完的蜡烛,"祖宗我...我之前没跟你说全乎。"
"没说全乎?"林小跳抄起地上的断箭,箭头差点戳到他鼻尖,"白狐临死前写你家夫人的名字,你说没说全乎?"
霍无赖抓了抓不存在的头发,鬼火在他指缝间乱窜:"当年我当捉妖师那会...咳,年少不懂事,跟个凡人姑娘好上了。
她姓霍,后来成了我夫人。"
林小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所以呢?
难不成你夫人跟秦太师有一腿?"
"那倒没有!"霍无赖急得鬼火窜到房梁上,"但我为了救她,偷过族里的镇族玉牌。
后来她还是没了,族里说我是叛徒,还下了诅咒...小跳你后颈的族谱残页,就是那诅咒的引子!"
地窖里静得能听见墙缝里蛐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