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沈清欢正跪坐在春月阁的竹席上,指尖轻轻拂过琵琶腹面的暗纹。
窗外的梧桐叶落在琴弦上,惊起一声清响,倒像是母亲临终前那句"这琵琶是天下人的"又在耳边响起。
"清欢姐!"小桃跌跌撞撞撞开阁门,鬓边的珠花乱颤,"萧太后的赵管家带着二十多个打手,说要"借"您的琵琶!
已经到前院了!"
沈清欢的手指在弦上一顿。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萧太后被堵在城门口那日,分明是将琵琶视为禁忌,怎会突然派人来抢?
除非...她想起那日城楼上的杏黄旗,双鹤纹与琵琶暗纹重叠的瞬间,后颈泛起凉意。
"小桃,去把我那盏鎏金铜炉端来。"她起身整理月白裙裾,镜中映出的面容依旧温婉,可眼底却淬了冰,"再让人去寻司墨将军,就说...春月阁的茶凉了。"
前院的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
赵管家穿着玄色团花锦袍,脸上堆着笑,可那笑里淬着刀:"沈姑娘,太后娘娘听说您有把能通神的天音琵琶,特命老奴来取。"他身后的打手们摩拳擦掌,腰间的短刀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赵管家说笑了。"沈清欢抱着琵琶后退半步,指尖悄悄按上弦轴,"这不过是把普通琵琶,哪当得起太后娘娘惦记?"
话音未落,她已轻轻拨了根中弦。
琴音如游丝钻入众人耳中,眼前骤然浮现一片混沌的情绪海——赵管家心底翻涌着贪婪,像条吐信的毒蛇;最左边的络腮胡打手想着抢了琵琶能换五两银子;右边穿灰布衫的小个子正盯着她的脖子,琢磨着要不要先掐晕了省事。
"普通?"赵管家的笑裂成了狰狞,"那日在城门口,太后看这琵琶的眼神,老奴可没忘。"他挥了挥手,"给我搜!
活要见琴,死...也得见琴!"
打手们哄然上前。
沈清欢踉跄着后退,袖中预先藏好的铜炉"当啷"落地,炉灰撒了满地。
她趁机扫了眼四周——偏厅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整匹整匹的茜色丝绸,那是前日新到的乐坊演出服,沾火就着。
"慢着!"她突然提高声音,指尖在弦上划出一段急雨般的颤音,"你们可知这琵琶的讲究?
琴弦是南海珍珠母所制,琴箱用的是终南山百年梧桐木,若动粗弄坏了..."她顿了顿,眼尾微挑,"太后娘娘要的是活琵琶,还是死木头?"
赵管家眯起眼。
他想起萧太后交代的"务必完好带回",权衡片刻后挥挥手:"留两个守着她,其余人去偏厅、后堂搜!"
等打手们散开,沈清欢的指尖再次拂过琴弦。
她感知到那个络腮胡正站在偏厅门口,盯着丝绸料子吞口水;小个子打手蹲在台阶上磨短刀,刀刃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机会来了。
"小桃,去偏厅把我昨日落下的银粉盒拿来。"她提高声音,同时用脚尖勾住脚边的铜炉,轻轻一踢。
铜炉骨碌碌滚到小个子脚边,火星溅在他刀刃上,又弹到偏厅门口的丝绸堆上。
"什么粉盒——"小桃的话被一声惊呼打断。
偏厅腾起火苗,茜色丝绸遇火即燃,眨眼间就成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