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残纸靠在廊柱上,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得东倒西歪。
指腹蹭过纸片焦黑的边缘,那抹靛蓝花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当归里掺蓝鸢尾,倒像是慢性毒的路数。"我对着铜灯细看油纸包里的残渣,腕间玉佩忽然被夜露浸得发凉。
前日刚撤了各宫预防瘟疫的药汤,若有人此时下毒……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遍时,我蹲在洒扫宫女住的耳房后窗。
霉味混着药气从窗缝里溢出来,靠墙的榆木箱笼半开着,最底下压着半包靛蓝色粉末。
"江太医漏夜翻墙,可是在找这个?"
苏太医提着灯笼堵在月洞门前,青白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他身后跟着两个药童,故意将铜盆摔得震天响:"前日送来的苍术全霉了,江太医配的防瘟药怕是有问题吧?"
我抹掉手背蹭的墙灰,从袖中掏出盖着凤印的脉案:"三日前陛下亲赐的苍术,入库记录在第七册,苏大人要不要查查药渣里的蓝鸢尾是谁的手笔?"
晨雾漫过御药房时,我正对着满案药材重新誊写方剂。
窗外忽有细碎脚步声,三四个低位嫔妃聚在廊下,帕子掩着嘴:"听说她配的解毒汤害得刘宝林起疹子呢。"
"可不是,昨儿苏太医说那方子伤脾胃......"
铜杵砸在药臼里发出闷响,我望着案头堆成小山的病愈谢礼,忽然觉得腕上玉佩重得坠手。
门外传来李嬷嬷的咳嗽声:"丽妃娘娘头风犯了,请江太医走一趟。"
"江太医来得好快。"丽妃倚在美人榻上,金护甲划过青瓷药碗,"本宫听闻你近日总往冷宫跑?"缠枝莲纹碗盖清脆地碰在盏沿上,深褐药汁映出她淬毒的笑,"可要当心呐,沾了晦气的人......"
我托着药枕的手指猛然收紧。
冷宫墙头那株歪脖子槐树,正与昨夜残纸上的墨渍重合。
腕间玉佩突然被阳光照得发烫,永和九年春的字迹烙在脉搏上——那是瘟疫初起时,范景轩连夜策马为我寻药的日子。
"娘娘该喝药了。"我端起药碗,看着丽妃瞬间僵住的笑容,"当归补血,蓝鸢尾安神,最配娘娘这般思虑过度的症状。"
暮色漫过宫墙时,我在东华门截住赵公公。
他怀里抱着红木食盒,袖口沾着太医院特供的沉水香。
"江主子见谅,苏大人说您要查的蓝鸢尾......"他腰弯得更低,食盒里飘出参须的味道,"老奴实在不便......"
我转身直奔养心殿,玉佩穗子扫过石阶上未干的雨迹。
范景轩的朱笔悬在奏折上半寸,墨点洇透了江州水患的急报。
"灵犀。"他抬手止住我行礼,龙涎香混着安神香扑面而来。
我腕间一轻,玉佩被他摘下来握在掌心,"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