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蹲在父亲书房的地板上,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五月的闷热天气让老房子的每个角落都蒸腾着潮气,他正在整理父亲珍藏的技术书籍,准备捐给社区图书馆。
"《机械传动原理》《液压系统进阶》..."明远轻声念着书名,指腹抚过书脊上父亲工整的签名。这些被翻得卷边的教材里夹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页面还沾着机油指纹。
当他把最后一摞书搬开时,发现书架后壁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滑出一叠化验单。最上面那张市立医院的报告单上,"预后不良"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日期是父亲出院前三天。
明远的手开始发抖。他快速翻看其他文件——脑部CT影像报告、药物治疗方案、甚至还有一张安宁疗护知情同意书的复印件。所有专业术语都在指向同一个事实:父亲的脑溢血并非意外,而是长期高血压引起的血管病变,且随时可能再次发生危险。
"明远?午饭好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他慌忙把文件塞回信封,却在最后一秒瞥见夹层里的小纸条:"别告诉小芸和明月。——许卫国"
餐桌上,父亲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母亲做的红烧茄子,偶尔因为左手不太灵便掉几粒米饭在桌上。母亲笑着替他擦掉,两人谁都没注意到明远几乎没动筷子。
"爸,"明远突然开口,"明天我陪您去复诊吧?"
父亲夹菜的手顿了顿:"不用,就是常规检查。你忙书店的事就行。"
"周教授说今天下午他孙女要来,"母亲插话,"说是从省立医院带什么新药来。"
父亲瞪了她一眼:"多嘴。"
明远捏紧了筷子。他想起那个被红笔圈出的"预后不良",胃里像灌了铅。
下午三点,明远正在书店后院晾晒受潮的旧书,风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他愣在了原地。
"好久不见,明远。"林总站在门口,深灰色西装在满是二手书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她打量着原木书架上手工雕刻的槐花纹样,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这就是你放弃一切换来的生活?"
明远下意识看了眼楼上——父亲正在午睡。
"出去说。"他抓起外套。
咖啡馆里,林总推来一份合同:"集团新成立的文创子公司,需要你这样的灵魂人物。"烫金封面上"创意总监"的title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明远没翻开:"我已经辞职了。"
"是顾问合同。"林总啜饮着美式,"月薪是你原来的80%,只需要每月出差两周指导项目。"她意味深长地补充,"足够支付你父亲的特效药费用。"
明远猛地抬头。
"别这么惊讶。"林总轻笑,"医疗圈就那么大。省立医院的神经内科主任,正好是我丈夫的同学。"
窗外的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花瓣粘在玻璃上。明远想起今早看到的那些医疗报告,喉咙发紧。
"我需要考虑。"
"当然。"林总优雅地放下咖啡杯,"不过董事会希望下周就能得到答复。"她留下名片时状似无意地说,"听说你妹妹在伦敦?艺术学院学费不菲吧?"
明远盯着名片上烫金的公司logo,直到眼睛发疼?
凌晨两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明远轻手轻脚走到阳台才接起视频,画面里的明月眼睛红肿,背后是堆满泡面盒的凌乱书桌。
"哥..."她一开口就哭了,"我撑不下去了..."
原来明月的导师认为她的创作"过于 sentimental",强行要求她改做行为艺术。更糟的是合租的室友突然搬走,她不得不兼职两份工支付房租。
"那就回来。"明远说。
明月疯狂摇头:"爸妈会失望的...爸那么骄傲我能出国..."
"听着,"明远压低声音,"没有什么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