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庶紧赶慢赶,一缕愁煞缭绕心头,裹挟着母亲安危的担忧,急速赶往许昌。新野已感受到徐庶离去留下的气场空缺,一种压抑感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许昌,这座庞大而威压的北方权柄核心,无时无刻不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几乎凝滞的皇者霸煞。那是汇聚了曹操宁教我负天下人的霸者之意、无数累积的血腥煞气、以及此地作为权力中心天然形成的沉重气场。曹操此刻正坐于相府深处,其身周盘踞的无形之意厚重如山岳,非聚气巅峰或凝意境界者难以长时间承受其近距离威压。
曹操早已感知到一股熟悉的、带着急切和挣扎的“意”进入城内,那是徐庶。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难以察觉的冷意,对着屏风后的影子低语了几句,似乎是在确认某种心法或符咒的效力。随后,他命荀彧、程昱等一干顶尖谋士前往迎接。
徐庶步入相府大堂,只觉空气黏稠如墨,呼吸都带着铅块般的沉重。大堂上方那股至高的霸者之意直接冲击着他的精神屏障,让他在还未正式拜见时,额角已渗出冷汗。这与新野刘备那相对柔和、虽具包容万物的仁德之气却缺乏绝对压迫感的氛围截然不同。
“元直啊,”曹操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穿透人心的意:“公乃高明之士,何故屈身而事刘备那乡野之人?”他的话语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探入徐庶的内心深处,寻觅裂痕。
徐庶强压下体内因气场压制而开始紊乱的气,以及心中对母亲强烈的牵挂,努力保持意的平稳。“庶自幼颠沛流离,漂泊江湖数年。偶至新野,承蒙玄德公不弃,待以诚挚。此番,乃因老母在此,心存慈念,感怀曹公厚德,万分愧疚,故特此拜见。”他说出的话语中掺杂了一丝经过修饰的顺从之意,希望不激怒曹操。但那潜藏在字里行间对刘备的维护,依然被曹操敏锐地捕捉到。
“公今至此,正可日夜侍奉令堂,一尽孝道。”曹操的话锋转柔“吾亦能聆听公的真知灼见了。”这句话并非单纯的慰留,其中蕴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锁神之意,配合此地的霸煞气场,无形中封锁了徐庶对外界感知的意觉,让他难以分辨真实的局势,只能专注于眼前这一线看似光明的道路。
徐庶低头拜谢,感觉到那股锁神之意侵入体内,虽不强力,却令人厌恶,他暗中运转功法抵抗,却效果甚微。拜别曹操后,他几乎是冲出了令人窒息的相府,迫不及待地奔往母亲所在之处。
然而,迎接他的,是永恒的黑暗。
急急拜倒在堂下,徐庶还未开口,就看到母亲布满风霜却依然坚韧的脸庞上涌起滔天的怒意。那种怒火不是凡人的气愤,更像一股纯粹的、不容玷污的正气之怒,凝结如实质,猛地朝他扑来。
“孽障!!”徐母猛拍案几,伴随的是她强大到令人骇然的意的爆发。“你游荡江湖数年,我以为你访师求道,学得经天纬地之才!为何竟蠢钝至此!读书圣贤之言,岂不知忠孝难以两全的取舍?!曹孟德是何等人?欺君罔上,窃据大权,身上沾满了无辜者的怨煞之气,是一个与妖邪无异的窃国大贼!刘玄德呢?虽目前困顿,但其仁德之气涤荡尘埃,乃是汉室正统,身负匡扶天下的大义之意!你既然已侍奉这样的明主,合该竭股肱之力,死而后已!为何凭着一封真假不明的书信,甚至不曾动用你那引以为傲的探查之意去查验?!便如此轻率地弃明投暗,自污声名?!你这个糊涂蛋!我还有何颜面再见你?!你这是在玷污列祖列宗的清名,枉生于天地之间啊!”
徐母的怒骂如同一道道凝聚着强大正气的惊雷,轰击着徐庶的魂魄。那不仅仅是声音,是她以自己一生的道德修养和坚定意志所凝聚而成的“意”的咆哮!徐庶在这股纯粹、浩大的“正气之意”面前,仿佛置身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先前曹操施加的锁神之意瞬间被这股更强的意志冲散大半,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被撕裂般的痛苦和无边的羞愧。他伏在地上,身躯颤抖,甚至无法抬起头来看母亲的脸。他引以为傲的“意”,在此刻显得如此微弱、不堪一击。
徐母并未给儿子辩解的机会,她的身影在屏风后消失。少顷,只听得一声极轻的异响。接着,侍奉徐母的老家人,一个也曾沾染些许太平道残余手段、对气机变化敏感的仆妇冲了出来,满脸死灰地惊呼:“老夫人……老夫人她……以她毕生的正气之意,自绝生机,魂归青冥了!”
徐庶如遭雷击,脑中轰鸣。母亲那决绝的“意”冲垮了他最后一道防线。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屏风后,看到的是一道寂然无声、却残留着无比磅礴“正气”的母亲身躯。她以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实践了自己的“忠义之意”,并且用死亡,涤清了儿子可能沾染上的污点和“屈节之意”,维护了家族的荣誉。这是一种牺牲,一种代价,代价巨大得让活着的人几乎无法承受。
徐庶嚎啕大哭,几乎哭到气绝。母亲自绝时释放出的浩大“正气”余波在他体内激荡,虽然短暂地净化了他部分心魂,却也冲击得他心神俱疲,近乎崩溃。
曹操听闻徐母殉节,面色首次闪过一丝异样。并非愧疚,而是诧异于徐母那决绝到能舍弃生命、并释放如此强大“正气”的“意”。这种层面的“意”,甚至可能对他所依赖的“霸者之意”产生微弱的影响。不过很快,那种异样被更深的城府和冷漠取代。他如常命人送去吊问之礼,甚至亲自前来祭奠,言语间充满惋惜。他看着伏在棺木前,周身弥漫着哀恸和复杂“煞气”的徐庶,心中评估着这份力量未来的走向。这份煞气若是运用得当,或许会比纯粹的“正气”更加危险和强大……至少,在他曹操的麾下,它更容易被引导和利用。
徐庶心丧若死,将母亲安葬在许昌城南的高岗之上,那里相对而言,“怨煞”较少,尚有几分纯净之气。他守在母亲墓旁,将曹操所赐的一切礼物、荣誉尽数推开,拒绝接受。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在茫茫孝义与政治旋涡中挣扎,内心的“意”已受到重创,短期内难以恢复,更无法再专注于经天纬地之事。那封假信,并非简单离间,而是曹操以卑劣手段,配合心法,击垮了一个潜在敌人的强大“意”及其背后的支撑——这才是他真正看中的,也是他在这个黑暗世界中惯用的手段。
却说玄德回新野之后,那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久久不散。徐元直的离去,不仅损失了一位大才,更看到了乱世之下,孝道与权势、人伦与算计交织成的血色深渊。那股通过假信引出徐庶的阴毒算计,如同一条盘踞心底的冰冷蛇影,让他不寒而栗。
徐庶临别时那苍凉的眼神和推荐诸葛亮的肺腑之言,如同乱世狂涛中的一丝灯火,让玄德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请出这位能勘破天机、掌握更高层次“气”与“意”的大贤,来匡扶这个几近崩塌的汉室。
玄德随即着手准备拜谒诸葛亮的礼物,虽不贵重,却无一不代表心意——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人命轻贱的世界,维系一丝纯粹的情谊,本身就是一种艰难而珍贵的抗争。正忙碌间,忽有门人来报,门外来了一位“道貌非常”的先生。玄德心中一动,那是一种感应——或许是对方身负非凡“意”的表现。
“莫非,是卧龙先生降临了?”玄德按捺住激动,赶紧整衣出迎。
出得门来,但见那先生头戴峨冠,身披博带,仙风道骨,眼含深邃智慧之光,令人见之忘俗。这并非是炼体或聚气带来的压迫感,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涤荡人心的清澈之“意”。
“这不是水镜先生吗?!”玄德认出来人,心中大喜,这份惊喜带着一种被高山仰止者眷顾的激动。水镜先生司马徽,传说乃“河洛书院”中最神秘、修为最高的长者之一,能洞察“气数”,掌握至深的“心法”。
玄德将司马徽迎至后堂高坐,自己执晚辈礼,毕恭毕敬地拜下。“备自别仙颜,军务倥偬,未能亲至水镜庄拜访,心中愧疚。今日先生光临,实乃备三生之幸!”玄德的“仁德之气”此时尽显谦逊与敬重,在这位大能面前,连平日里的皇室贵胄之“意”都被压得极低。
司马徽微含笑意,眼中却有一抹洞悉世情的疲惫。他的“意”如同广袤湖泊,映照世间百态,却又保持着超然。“听闻元直贤侄在新野,特来一会。”
玄德黯然神伤,将徐庶因假信返家,徐母刚烈殉节的惨剧简略说了。当听到徐母以“正气之意”自绝,司马徽脸上超然的微笑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叹息,以及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光芒。
“哎……”司马徽轻叹一声,这叹息仿佛穿越时空,蕴含着对天下苍生无奈的怜悯,又似一道无形波纹,荡开玄德心头的凝滞。“此乃曹孟德的‘心煞之计’也!他并非仅是困住徐母,更是以情势作刀,配合其麾下术士或其自身凝练的‘锁神之意’,断绝了元直的感知与判断。他知徐母身负高义,不屑为子牵绊,其‘忠贞之意’至烈,故以此离间,令元直内心崩塌。徐母以毕生‘正气之意’自绝,是为涤荡自身,更是以此最决绝的方式,护持了元直的清名与心中那未被完全磨灭的‘大义之意’啊!代价……太大了。”
玄德听得心惊肉跳,曹操的心计竟至如此黑暗可怕的地步!这不仅仅是权谋,更是对人心的操控,对“意”的打击!“那元直临行前,推荐了南阳诸葛亮,其人若何?”玄德急切地想转向希望。
司马徽闻言,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玄妙莫测的微笑。“元直欲离,顺势而为便是,何苦又将‘卧龙’从渊底惊动?这乱世……需要付出的‘呕心血’,可非寻常人能够承受啊。”他的话意有所指,似乎诸葛亮的介入本身就带着巨大的,可能是涉及性命或更高层面的“代价”。
玄德不解:“先生为何出此言?莫非卧龙先生另有难言之隐?”
司马徽拂须道:“孔明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以及徐元直四人,皆为密友。那四人务求‘精纯’,或是在某一技艺上穷尽‘意’境,或是在某一‘心法’上凝练纯粹,是避世自保之策。唯独孔明,其‘意’海深广,‘气’蕴无限,胸藏观尽‘大略’之象。他曾抱膝长吟,笑指四友,言道:‘公等之“意”固守一方,他日仕进,至多能将一郡一州的气机扭转,可为刺史郡守矣。’众人反问孔明志向,他却只笑不语,深藏不露。但每常自比春秋管仲、战国乐毅,其志向与抱负凝练成的‘意’之雄厚,远非常人可量!”
玄德心潮澎湃:“颍川果然人杰地灵!贤士如此之多!”
司马徽眼神飘渺:“当年殷馗观星,谓‘群星聚于颍分’,预言此地必有扭转天地的‘意’聚合。只是如今这天机……越发晦涩难测,受人间‘怨煞’侵蚀太甚。”
关羽侍立在旁,虽内敛,眼中“义绝之意”却锐利非常。他忍不住插言:“某闻管仲、乐毅功盖寰宇,乃兵家至圣。孔明自比此二人,是否太过狂妄?”在他眼中,真正的功业是在战场上以“气”与“意”涤荡敌军,以忠义之道显圣。孔明的自比,显得有些纸上谈兵的傲慢。
司马徽闻言,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容里透着关羽尚不能理解的深度。“呵呵,以吾观之,孔明之才,不当拘泥于此二人。他所能扭转的‘气数’,其凝练的‘大宏愿之意’,或许……或许能比肩开创了数百载基业的两位先贤啊。”
关羽疑惑:“那两位?”
司马徽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仿佛穿越了无尽历史的回响:“一位是垂钓渭水,引‘伐纣顺天之意’凝八百年周室之‘龙气’的姜子牙。另一位,是洞察天机,助高祖汇聚‘赤霄龙气’斩蛇兴汉,奠四百年汉室根基的张子房。”
此言一出,玄德、关羽、张飞等所有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姜子牙、张子房何许人也?那是在天地气数节点上,以无匹的智慧与“意”逆转乾坤的人物!孔明自比他们,这份狂傲已非等闲!
司马徽却已站起身,拂袖辞别。“山人行踪不定,天机变幻无常,望明公自行把握机缘。”
玄德再三挽留不住。司马徽已至门外,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穹,仿佛透过层层乌云和弥漫的“怨煞”,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既似慨叹又似预言的狂笑声,其中带着一丝隐晦的悲悯:“哈哈哈哈……卧龙纵有腾空之‘意’,得其能顺其势之‘主’……可惜啊,可惜!他面临的‘时机’,并非青冥朗日,而是这遍地疮痍、怨煞横生的黑暗时代!逆天改命……逆天改命岂是易事!”
言罢,司马徽飘然离去,其身周的“意”气仿佛与周围稀薄却纯净的“隆中之气”融为一体,眨眼间已不知去向。玄德目送他消失,心中激荡难平,那句“不得其时”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却又因司马徽对诸葛亮如此高的评价而燃起更盛的希望。
次日,玄德按捺不住急切之情,即与关羽、张飞备下礼物,径往隆中而来。沿途越发感觉到周围气场的变化。离开了新野的沉重“军煞”和远方战场飘来的“怨煞”,此处虽然接近襄阳这座世家云集、暗流涌动的城市,却意外地平和宁静,弥漫着一股温润祥和之“气”。显然,这块地方受到了某种强大而正面的“意”的长期滋养和护持。
遥望山畔,只见数人荷锄耕于田间,唱着歌谣。这歌谣看似平实,却透着对天地棋局、人生荣辱的清醒认知,尤其那句“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更是以一种悠远的“意”点明了此处有不甘沉沦的英杰。玄德勒马侧耳倾听,确认这歌谣正是传闻中卧龙先生所作,愈发坚信此处有他要寻找的大才。
寻得农夫问路,得知卧龙先生便在山南卧龙冈下的一处茅庐。玄德谢过农夫,策马前行,越靠近卧龙冈,那股祥和纯净的“气”越是浓郁,仿佛洗涤着内心的尘垢和煞气。这里的山不高却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一切都透着自然和谐,猿鹤仿佛都被这里的纯净“意”所感化,相亲相伴,松篁交翠,形成一片难得的,未被乱世侵蚀的净土。后人的诗句虽描绘了此地清景,但未能言尽其中蕴含的,滋养卧龙之“意”的非凡气场。
来到庄前,玄德满怀敬意,亲自下马,上前扣响了茅庐的柴门。开门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童。
“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先生。”玄德报上了一连串官衔名讳,并非炫耀,而是希望引起对方的重视,表明来者的身份之尊贵和求贤的诚意。他此刻收敛了一切杂念,只有一股求贤若渴的纯粹之“意”。
那小童茫然地摇了摇头,眼中只有不解。“奴只记得住‘先生’。将军说的名字太多啦。”他没有沾染世俗的机心,对权力与地位并无概念。
玄德微感尴尬,却更觉得卧龙的高洁不凡,连身边的童子都未被官气沾染。“那……你只说刘备来访,可好?”
“先生今早出门去了。”童子的回答,如同冬日的寒风,让玄德的心凉了半截。
“他去何处了?”玄德急切地追问。
“踪迹不定呢,”小童不假思索地说,那也是一种真实——高境界的“意”流动自如,踪迹难以捕捉,“不知去哪儿了。”
“何时能归?”玄德又问。
“归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数日,有时也可能一去半月不回。”童子的回答,让玄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的第一次拜访,就这样扑空了。
张飞本来就对此行不耐,听到此言更是没了耐心。他的“暴烈之意”已然显露,言语带着急躁:“哥哥,既不见,一个村夫而已,我们自己回去不就得了?白白跑这一趟!”张飞无法理解这种曲意求贤的意义,在他看来,力量、武勇、军阵才是硬道理,那些躲在乡间的所谓“贤士”,如何能比得上他“显圣小成”的武道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