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书房的雕花门被推开时,晨光斜斜切入门缝,将屋内浮动的尘埃映得纤毫毕现。沈予乔跟在陈仵作身后踏入房间,药箱里自制的银质柳叶刀与瓷瓶相碰,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她还未抬头,便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脊背上。
“这位是济世堂的沈姑娘,专精毒理。”陈仵作侧身让开半步,“李大人要的脏腑剖验,她最拿手。”
沈予乔福了福身,目光却直直撞进三步外那道玄色身影的眼底。长安县令李偃飞负手立在茜纱窗前,官服上的鹤舞流云纹在逆光中泛着冷芒,腰间长剑缀着的墨玉坠子微微晃动,像暗夜里窥伺的兽瞳。
“有劳。”李偃飞的声音似浸了霜,目光扫过沈予乔药箱中寒光凛冽的刀具,“这些器械倒是稀奇。”
沈予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柳叶刀柄上自刻的防滑螺纹——这是她昨日用银簪熔铸的替代品。“家传手艺,让大人见笑。”她垂眸掀开白布,周文礼青紫的面容赫然显露。
腐臭味瞬间弥散,陈仵作忍不住以袖掩鼻。李偃飞却向前半步,玄色皂靴几乎要踩上沈予乔的裙裾。沈予乔恍若未觉,银刀精准划开死者胸腹,刀尖避开皮下泛黑的血管,在脏器间游走如穿花。
“胃囊肿胀,黏膜脱落。”她将腐坏的胃组织置入瓷盘,银簪挑开食糜,“残留物中有未消化的茯苓糕,混着朱砂粉末。”
李偃飞突然俯身,官服广袖带起的气流掠过沈予乔耳畔:“朱砂可入药,为何致命?”
“寻常朱砂无毒,但若与曼陀罗同服……”沈予乔用镊子夹起一片暗红碎屑,“这是西域血曼陀的花萼,遇朱砂则成剧毒。看来凶手深谙药理。”
窗外忽有雀鸟惊飞,李偃飞的影子笼罩在解剖台上。沈予乔余光瞥见她的手指在剑柄鲛绡上反复摩挲,那是极度专注时的习惯动作。
“死亡时间可精确些?”李偃飞突然发问。
沈予乔刀尖轻点死者肝脏:“尸斑完全固定,角膜浑浊过半。昨夜子时三刻左右。”她顿了顿,“但真正中毒应在三日前。”
陈仵作倒吸冷气:“怎会?”
“指甲根部白线,齿龈青黑。”沈予乔举起死者右手,“这是慢性中毒迹象。昨夜不过是最后一剂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