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两人冲出去时,只见值夜的刑部差役倒在血泊中,咽喉插着支玄鸟纹弩箭,手中紧攥着半幅残卷,正是沈予乔在东宫看见的《附子解肌汤》。残卷背面用密陀僧写着:"双生镜,朱砂引,一母所生不同命"。
回到房内,李偃飞忽然取出在地窖发现的腐蚀剂配方,与沈予乔从东宫带出的毒砂配比并列铺开。当两页纸重叠时,她们看见朱砂、附子、砒霜、硫黄的配比竟组成了"玄鸟"二字,而在配方最下方,用极小的字刻着:"五月初五,双生归位之日,毒砂破喉,腐剂断龙骨"。
"双生..."沈予乔盯着李偃飞左颈的胎记,忽然想起自己右耳后的朱砂痣,"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在乱葬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身上带着半块玄鸟纹玉?"
李偃飞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确实记得那块断玉,背面刻着"戊年卯月",正是她的生辰。而此刻,沈予乔从衣领里掏出的半块玉,背面刻着"戊年寅月",合在一起,正是完整的玄鸟展翅图。
"还有这个。"沈予乔抖开从东宫带出的绣帕,帕角绣着极小的双生鸟纹,鸟爪分别抓着朱砂和附子,"青鸾在太子寝殿绣的,与地窖石墙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更令人窒息的发现接踵而至。当李偃飞翻开从船厂带回的航海图,发现暗礁区的标注竟与沈予乔在东宫看见的玄鸟纹完全重合,而每条航线的终点,都是端午龙舟竞渡的必经之地。那些所谓的"朱砂运输船",实则是载满腐蚀剂的死士船,只等龙舟靠近,便撞向礁石,让龙骨断裂的同时释放毒雾。
"他们要同时做两件事。"沈予乔忽然抓住李偃飞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手腕上,"用毒砂让龙舟上的皇子中毒,用腐蚀剂让龙舟沉没——无论毒砂是否奏效,沉船都会掩盖真相。而青鸾和武安王府侧妃...她们是双生女,就像我们。"
李偃飞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掌,发现沈予乔掌心的朱砂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而她小腿的刺青,此刻正与对方后颈的红痣遥相呼应。更诡异的是,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在烛影摇曳中,她们看见彼此的影子渐渐重合,竟像照镜子般分毫不差。
"还有这个。"李偃飞摸出在地窖捡到的半片瓷片,上面刻着"张监造乃武安王暗卫,四月望日奉命调换腐蚀剂","调换"二字旁边画着双生鸟纹,"张监造...就是三年前在船厂失踪的张师傅,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师父。"
沈予乔猛地抬头,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看见玄鸟展翅时,去找穿靛青衫子的姑娘。"而李偃飞,正是常年穿着靛青衣衫,袖口永远带着淡淡附子香。
子时三刻,两人换上夜行衣潜回东宫。沈予乔望着朱漆宫门上的玄鸟纹,忽然发现鸟翼的羽毛数与自己袖中密信的页码完全一致——那封从青鸾房里偷出的信,写着"初五巳时,毒砂入龙睛,双生祭江"。
"小心。"李偃飞拽住她的手腕,指尖按在宫墙的机关上,"东宫的玄鸟纹比王府多三根尾羽,代表太子党羽。"
暗门开启的瞬间,腐尸味扑面而来。门后是间堆满绣绷的密室,每个绷架上都绣着展翅玄鸟,鸟爪下踩着不同的皇子服饰:九皇子的明黄,太子的赤朱,还有...沈予乔忽然僵住,其中一个绷架上的玄鸟爪下,踩着的是仵作的银线纹,另一个则是捕快的靛青衫。
"是我们。"李偃飞的声音发颤,她指着绷架角落的小字,"戊年寅月沈予乔,戊年卯月李偃飞,双生姐妹,玄鸟卫死士。"
沈予乔感觉天旋地转。她终于想起,为何每次看见玄鸟纹都会心悸,为何李偃飞的招式总与自己默契到可怕——她们本就是被武安王府用朱砂养了二十年的双生死士,专门为端午的"双生祭"准备的活祭品。所谓的查案,不过是局中局,让她们一步步发现自己的身世,再在龙舟点睛时,用自己的血激活毒砂。
"看这里。"李偃飞掀开最深处的绣绷,露出背后的帛画:两条龙舟并驾齐驱,船头龙睛分别嵌着两颗人头,左边的戴着仵作银纹,右边的别着捕快银簪,正是她们二人的模样。画的右下角,用朱砂写着:"双生归位,玄鸟展翅,毒砂破喉,龙骨断裂,天下归一"。
沈予乔忽然摸到袖中坚硬的玉块,两半玄鸟玉合在一起时,帛画突然显出血字:"三年前毒杀颜料行掌柜的,是你师父;沉船的侍卫,是我父亲。我们的父母,都是玄鸟卫的叛逃者。"
她抬头望向李偃飞,发现对方眼中泛起泪光——那是她们相识三年来,第一次看见彼此流泪。此刻的烛火忽然暴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帛画上,竟与画中双生人头分毫不差。
"所以青鸾和侧妃...也是双生女?"沈予乔握紧李偃飞的手,发现对方指尖的温度终于与自己相同,"她们要在端午用我们的死,坐实武安王的"天命所归"。"
李偃飞点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钟鸣——子时已过,距离端午巳时只剩两个时辰。她指向帛画下方的暗格:"里面是真正的龙舟图纸,龙睛凹槽里的机关...需要双生血才能启动。"
当沈予乔推开暗格,却见里面躺着两套服饰:一套是仵作的银线襕衫,一套是捕快的靛青官服,衣领处都绣着极小的双生鸟纹。服饰下方压着两封书信,分别写着"沈予乔亲启"和"李偃飞亲启",墨迹正是她们各自的笔迹。
"打开看看。"李偃飞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予乔拆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代替你死在船厂地窖。记住,真正的李偃飞,在三年前的暴雨夜就已经死了。"
她猛地抬头,看见李偃飞手中的信笺上写着:"沈予乔,你袖口的朱砂印记是假的,真正的双生血,在我颈间的胎记里。"
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沈予乔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李偃飞的心跳重合为一。当月光重新照进密室,她们看见彼此眼中倒映着相同的玄鸟纹,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无法逃脱的宿命。
而此刻的武安王府后园,侧妃青鸾正对着铜镜描红妆,镜中映出的,是与沈予乔一模一样的面容。她将最后一滴双生血滴入毒砂,唇角勾起冷笑:"妹妹,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