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带着滚烫的温度,一滴滴落在那温润的翡翠扳指上。随着第一滴血与扳指接触,那原本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的槐树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静音键,瞬间陷入了死寂。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丝静谧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紧紧笼罩其中。
那些在林间如鬼魅般游走的尸傀,它们每一个都长着李勇的面孔。此刻,它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齐刷刷地停住了动作。它们后颈处,那个原本隐晦的纸人刺青,开始渗出金色的漆液。那金漆如蜿蜒的小蛇,顺着它们的脊椎骨缓缓往下流淌,在它们的背上留下一道道诡异的痕迹。
“陈警官,你终于记起来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血槐树里传来。紧接着,孙月娥的鬼魂从树干中缓缓浮现。她身上那件腐烂的嫁衣,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破破烂烂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嫁衣之下,是她那焦黑的皮肉,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布满了狰狞的伤痕。“当年你亲手把儿子塞进纸棺时,可没这么犹豫。”
就在这时,记忆的碎片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匕首,突然刺入我的脑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产婆抱着浑身青紫的婴儿,脚步匆匆地冲进了扎纸店。店里面,老李一脸严肃地将一个刻着生辰八字的纸人塞进了我的怀里。我低头看去,那纸人模样怪异,右眼一片空白,左眼却用朱砂点着睛,那朱砂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勇子生来就是阴童子!”老李当年那声嘶力竭的嘶吼,仿佛就在耳畔炸响。“要保命就得找个替身!”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扎纸店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着我的心。
突然,血槐树的枝条如同一条条粗壮的蟒蛇,猛地刺穿了我的掌心。剧痛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在这剧痛中,我惊恐地看到,所有尸傀的右眼同时亮起了金芒。那金芒耀眼而诡异,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光芒。它们脖颈扭转的弧度,与李勇失踪那晚的监控录像完全重合。那一刻,警局档案室的密码锁突然在我的记忆里解锁——那串数字,正是李勇被收养的日期。
“乾坤倒转!”我咬着牙,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那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来,血珠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凝聚成了一张镇魂符。我奋力一挥,镇魂符打在了最近的尸傀额头。那具“李勇”突然发出了老妇的尖笑,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它的皮肤下开始凸起纸褶,右眼的金漆也开始融化,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像是一道道金色的泪痕。
孙月娥的鬼魂突然暴怒,她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她怀中的婴儿骸骨飞出,带着一股阴森的气息,精准地嵌入了血槐树的树洞。整棵树瞬间活了过来,树根像一条条巨大的蟒蛇,迅速地绞住了我的腰腹。那树根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树皮裂开,露出了内层密密麻麻的往生咒。那些咒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恐怖的故事。
“看看你儿子真正的模样!”鬼婴的指骨插入树干,树洞突然变得透明如镜。镜中显现出扎纸店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五个纸人正围着一口小棺材跳着傩舞。它们的动作僵硬而怪异,每一个舞步都像是在踏在我的心上。棺材里躺着的根本不是婴儿,而是一个贴着黄符的稻草人。那黄符在灯光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会飞走。
老李的身影在镜中浮现,他的表情阴沉而诡异。他将三根镇魂钉打入稻草人心口,口中念念有词:“甲戌年七月十五,借尸还魂...”钉尾系着的红绳另一端,赫然连着我的手腕。那红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条无形的枷锁,将我与这一切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血槐树突然齐根断裂,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林间回荡。树洞里的镜面破碎,十七块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块都映着不同时期的李勇。七岁那年,他溺亡在扎纸店水缸里,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仿佛还在眼前;十五岁时,他在坟山被阴兵拖走,那惊恐的表情让人触目惊心;失踪当晚,他在殡仪馆焚烧纸人,火焰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庞。
“爸...”所有尸傀突然齐声呜咽,声音低沉而凄惨,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它们的皮肤像纸一样剥落,露出了内层稻草扎成的骨架。最中央那具尸傀的心脏位置,翡翠扳指正在将稻草染成血红,那血红的颜色仿佛是生命的最后一抹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