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三年六月
又过了三个月后,河北大地暗流涌动。万佛会的教义如同野火般在各郡县蔓延,那些对朝廷均田制心怀不满的豪强们,纷纷借着这股势头蠢蠢欲动。
清河郡·袁氏祖宅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着这座曾经辉煌的宅邸。袁方站在高台上,身披锦袍,腰间佩着一柄镶金嵌玉的长剑,刻意模仿着当年袁绍的做派。他昂首挺胸,目光扫过台下聚集的数百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烧着愤怒与渴望。
"各位父老乡亲!"袁方高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我乃袁本初之后!当年我祖上四世三公,何等风光!"
台下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抬头张望,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可如今呢?"袁方猛地提高嗓音,拳头重重砸在栏杆上,"曹魏暴政,夺我田产,欺压百姓!他们推行均田制,就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
"是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颤巍巍地举起手,声音嘶哑,"官府把我们的地都收走了,说是分给流民,可我们这些祖祖辈辈种地的,反倒没了活路!"
"袁公子!"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挤到前排,仰头喊道,"您真能带我们讨口饭吃?"
袁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冷笑,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他拍着胸脯,朗声道:"跟着我袁方,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拿回被官府强占的田地!"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流民们的眼中燃起了希望。袁方心中暗喜:"这些愚民,果然好骗。"他早就盘算好了——只要打出袁氏的旗号,再许以重利,不愁没人追随。到时候,他就能借着万佛会的势头,拉起一支人马,与朝廷抗衡!
"袁公子!"又有人喊道,"可官府兵强马壮,我们怎么斗得过?"
袁方冷笑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在夕阳下泛着寒光:"怕什么?万佛会已在各郡县扎根,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曹魏的官兵又能奈我们何?"
"对!跟他们拼了!"人群中有人怒吼。
"拿回我们的地!"更多的人跟着附和。
袁方满意地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场面,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他知道,这些流民不过是他的棋子,但只要能掀起风浪,他就有机会重振袁氏一族的荣光!
"明日此时,愿随我袁方起事的,便在此地集合!"他振臂高呼,"咱们要让曹魏知道,河北之地,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愿随袁公子!"台下众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
袁方转身走下高台,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他低声对身旁的心腹道:"去,把仓库里的兵器分发下去,再派人联络各郡县的豪强,告诉他们——时机到了!"
心腹躬身领命,快步离去。袁方站在廊下,望着远处渐渐暗沉的天色,心中默念:"曹魏,你们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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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官仓道上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常山郡的官道上升腾着滚滚热浪。田横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练的肌肉,手里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猛地一脚踹开挡路的栅栏,扯着嗓子吼道:"兄弟们,跟老子上!今天不是饿死,就是吃饱!"
身后跟着的几百号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睛里冒着凶光。有举着锄头的老汉,有握着镰刀的后生,连妇人都攥着擀面杖跟了上来。他们踩过干裂的田地,扬起一片尘土。
"田大哥说得对!"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挥着粪叉喊道,"县太爷家的狗都比我们吃得好!"
队伍里爆发出阵阵怒吼。田横听着身后的声浪,心里乐开了花。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心想:"这群饿红眼的傻子,倒省得老子费口舌。"转头又扯开嗓子:"看见前面那个大粮仓没有?白花花的大米都堆得发霉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后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嘶哑着嗓子喊:"我娘就是活活饿死的!今天非得让那些狗官尝尝滋味!"
官仓的守卫早就吓得两腿发软。领头的衙役哆嗦着举起水火棍:"反、反了你们!这可是杀头的罪..."话还没说完,田方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刀"唰"地劈下来,衙役的帽子连着半截头发飞了出去。
"挡我者死!"田横瞪着一双牛眼,脸上的横肉直抖。守卫们"哗"地散了个干净,有个年轻差役跑得太急,连靴子都跑掉了。
"轰"地一声,粮仓大门被众人撞开。田方第一个冲进去,抓起一把白米就往嘴里塞,嚼得咯吱作响。他故意让米粒从嘴角漏出来,扯着破锣嗓子喊:"都看见没有?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百姓们疯了一样扑向粮垛。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往怀里扒拉粮食,有个妇人边哭边往衣襟里塞麦子,嘴里念叨着:"娃啊,娘给你带吃的回去了..."
田横冷眼看着这群饿鬼,心里盘算着:"等他们吃饱了,就该听老子号令了。"他跳上一个粮垛,大刀往地上一插:"从今往后,跟着我田横干的,顿顿吃饱饭!不愿意的..."他狞笑着拍了拍刀背。
人群里立刻响起七嘴八舌的喊声:"田大哥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都听冲天将军的!"
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锣声。田横眯起眼睛望了望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知道郡里的官兵快到了。他却不慌不忙地抓起一袋粮食扛在肩上,心想:"正好拿这群饿鬼当挡箭牌。等官兵杀几个立威,剩下的就更死心塌地跟着我了。"
"兄弟们!"他举起血淋淋的大刀,"狗官们要来了,你们说怎么办?"
"跟他们拼了!"人群里爆发出怒吼。田方咧开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郡守府的大椅上,底下跪着一群唯命是从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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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郡·太守府
太守府内,烛火摇曳,将王宁来回踱步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不停地搓着手,指节都捏得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大人,您这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也该拿个主意了。"赵氏族长慢悠悠地开口,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睛却死死盯着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