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金丝楠木熏笼腾起袅袅青烟,贾悦用银镊子仔细拨弄雀金裘衣领的孔雀翎。
火药痕迹被伽楠香灰覆盖的瞬间,她听见暖阁传来茶盏坠地的脆响。
"五妹妹当真心细如发。"沈墨的竹纹锦靴踏过满地碎瓷,修长手指抚过熏笼边缘,"这七根孔雀翎的硝石味,倒比浴佛节供佛的沉水香更醒神。"
贾悦指尖微颤,鎏金香球险些滚落。
昨夜墙头那半幅并蒂莲裙裾的主人,分明在沈墨出现后便消失无踪。
她垂眸将孔雀翎重新别成北斗状:"二哥哥可知,西跨院新来的花匠,总爱在芍药圃里种石蒜?"
沈墨眼底掠过笑意,袖中滑出半枚青铜钥匙轻叩熏笼:"老太太院里那株百年海棠,昨日竟开出并蒂双生花。"他忽然握住贾悦染着蔻丹的手,"等过了浴佛节......"
暖阁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贾宝玉捧着个青玉荷叶盏闯进来,襟前还沾着新折的桃花瓣:"好妹妹快尝尝这盏杏仁茶,我特意让麝月拿冰湃过的。"他琉璃似的眼睛在沈墨与贾悦交叠的衣袖上打了个转,"沈二爷也在?
正巧前日得的顾恺之摹本......"
"宝兄弟来得正好。"沈墨不着痕迹退后半步,腰间玉佩撞在紫檀多宝架上发出清响,"昨儿听琏二爷说梨香院的戏班子新排了《紫钗记》,浴佛节后倒要借你的慧眼品鉴。"
贾悦借着整理雀金裘袖口的动作避开宝玉探究的目光。
那布老虎肚皮上的北斗七星,分明与昨夜袭击者灯笼的排列如出一辙。
她望着窗外嬉闹的巧姐,孩子发间新簪的绢花竟绣着细如蚊足的梵文。
暮色四合时,贾悦独自在滴翠亭翻检妆奁。
半枚青铜钥匙压在褪色的端午香囊下,与晨间沈墨玉佩的纹路严丝合缝。
假山后突然传来宝玉清越的嗓音:"五妹妹的熏香手艺,倒比林妹妹调制的冷香丸更妙。"
贾悦慌忙合上妆奁,却见宝玉斜倚在太湖石上,手里把玩着个鎏金九连环:"昨儿听凤姐姐说,沈二爷要把城外别院改成藏书楼?"他忽然凑近半步,鬓边赤金螭纹簪划过贾悦肩头,"妹妹可知那别院后山,种着整片曼陀罗?"
"宝二哥说笑了。"贾悦退后撞翻青玉香炉,伽楠香灰洒在石青裙裾上晕开暗纹,"曼陀罗性烈,怎比得大观园里的......"
"就像妹妹袖中这方绣着饕餮纹的帕子?"宝玉指尖勾起帕角,暗红丝线在暮色中泛着血光,"上个月琏二嫂查抄赖大家时,我仿佛在账房见过相似的花纹。"
贾悦脊背沁出冷汗。
假山缝隙里忽然探出袭人的缠枝莲纹袖口,翡翠镯子碰在石壁上发出轻响。
她顺势拂开宝玉的手:"宝二哥若喜欢这纹样,明日我绣个香囊送你。"
回廊转角处,沈墨正在与探春核对浴佛节供品单子。
他腰间玉佩在灯笼下流转温润光华,贾悦却注意到他玉冠侧面新嵌的墨玉,分明是昨夜袭击者灯笼上剥落的残片。
更漏三响时,贾悦跪在贾母佛堂添灯油。
供案上的檀木匣子突然滑落,七盏青铜莲灯滚出暗格。
她颤抖着拾起最末那盏,灯座底部赫然刻着"伽楠"二字——与晨间沈墨香笺上的字迹分毫不差。
"悦姑娘。"鸳鸯举着烛台立在帘外,"老太太说浴佛节要供奉的伽楠香,劳您再清点......"
贾悦猛地攥紧袖中青铜钥匙,冰凉触感刺得掌心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