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火舌翻卷而上,贾悦的指尖擦过沈墨染血的袖口,北斗血图在火星中发出妖异的红光。
铜磬投射的虚影正化作青烟消散,她突然攥住沈墨的手腕:"薛家船队辰时三刻进京,酉时涨潮!"
沈墨苍白的脸骤然转过来,银鱼佩裂痕里渗出的青铜冷光映着他眼底血丝:"醉仙楼临水而建,二楼包厢能看到整个漕运码头。"他沾着朱砂的手指突然划开燃烧的经卷,火星在"酉时"二字上炸开靛蓝光点,正是昨夜佛堂铜灯里密信残留的松烟墨香。
贾悦突然想起晨间在沈墨佩玉上看到的青铜反光,转头却见对方已解开染血的银鱼佩,暗格里赫然躺着半枚青铜钥匙。
沈墨将钥匙按进她掌心时,指尖擦过昨夜争执时留下的月牙形伤痕:"卯时三刻,我在醉仙楼看到薛家商船卸货。"他声音压得极低,背后被火燎伤的衣料簌簌落着灰烬,"那些檀木箱上刻着北斗吞金星。"
贾悦心头剧震。
北斗吞金星正是父亲书房失窃的那方私印纹样,而昨夜她分明看见那印鉴出现在......突然一声嘤咛打断思绪。
沈墨突然拽着贾悦退到游廊转角,沾血的手指在青砖上画出北斗七星:"辰时三刻船队进京,酉时涨潮可直抵醉仙楼暗渠。"他扯下银鱼佩的流苏穗子,青铜钥匙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光斑,"这是今晨在佛堂香案下捡到的,当时你正在......"
贾悦猛地想起自己卯时怒气冲冲摔门而去的模样。
那时她认定沈墨私藏钥匙与薛家勾结,却不知他竟在替自己寻找证据。
滚烫的羞愧灼得眼眶发酸,她突然抓起沈墨烫伤的手:"火场东南角的青砖是松动的。"
两人十指交扣冲进浓烟时,贾母的龙头拐杖正重重敲在垂花门上。
老太太浑浊的眼里精光乍现:"开祠堂!
取族谱!"八个字惊得王夫人手中佛珠断裂,翡翠珠子滚进火堆炸成绿雾,竟与沈墨衣摆残留的朱砂痕迹如出一辙。
当贾悦从砖缝里拽出浸过火油的账本时,沈墨正用银鱼佩划开墙面暗格。
青铜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整面西墙突然翻转,露出密密麻麻的檀木箱——每口箱盖都烙着北斗吞金星,箱角却沾着薛家特制的沉水香。
"好个灯下黑!"贾母的冷笑惊飞檐下雀鸟。
老人家颤巍巍的手抚过贾悦烧焦的鬓发,突然将沈墨的手按在她手背上:"墨哥儿寅时就来求见,捧着从火场抢出的半本账册。"镶嵌翡翠的护甲轻轻划过两人交叠的指节,"悦丫头要学学人家沉得住气。"
贾悦耳尖滚烫地想抽手,却被沈墨掌心未愈的烫伤黏住了指尖。
他袖中突然掉出个焦黑的香囊,正是昨夜被她扔进火盆的那个,金线绣的并蒂莲烧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钥匙在墨儿这里,账本在悦儿那里,倒是天造地设的周全。"贾母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匆匆赶来的王熙凤,后者鬓间的烧蓝凤钗突然坠地。
暮色渐浓时,贾悦在荷花池边堵住沈墨。
残阳将他染血的衣袖映成紫色,她盯着他重新包扎过的右手:"寅时三刻你明明在醉仙楼,怎么......"
"薛蟠的商船寅时靠岸,我跟着运冰车混进去的。"沈墨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冰裂纹瓷瓶,倒出的药膏带着雪松清气,"这是用北斗七星井水调的烫伤膏。"他垂眸为她涂抹昨夜争执时碰伤的手腕,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当时急着找证据,说话重了。"
池面忽然炸开一尾红鲤,溅起的水珠沾湿贾悦的裙角。
沈墨下意识用衣袖去挡,染着沉水香的衣料拂过她鼻尖。
这个味道......贾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薛家商船运的根本不是香料!"
"是硝石。"沈墨反手握住她,指腹的薄茧擦过她腕间跳动的血脉,"冰裂纹瓷瓶遇热会显字,就像......"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铜磬声打断。
当最后一口檀木箱在祠堂前焚毁时,贾悦看着腾空的靛蓝色火焰,终于明白沈墨为何要冒险取冰。
硝石混着沉水香燃烧的毒烟,唯有北斗七星井的水雾能解。
而那个被她摔碎的香囊里,始终藏着半块能验毒的白玉珏。
夜深人静时,贾悦在回廊转角撞见沈墨正在晾晒那个焦黑的香囊。
他转身时衣摆扫翻青玉盏,泼出的茶汤在月光下显出船帆形状,而暗处一双绣着蝴蝶的软底绣鞋,正悄无声息地碾碎满地月光。
月色漫过西厢房的滴水檐时,袭人正将半盏残茶浇在烧蓝蝴蝶簪的裂痕上。
北斗形状的蓝宝石遇水泛起诡谲的靛青色,映得她眼底暗潮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