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滴水檐在雷雨中发出碎玉般的声响,贾悦攥着浸透槐花香气的绣帕,看沈墨用匕首撬开族谱封皮夹层。
靛蓝墨汁顺着双鲤暗纹渗出来,在宣纸上洇出"周氏漕案"四个篆字。
"三年前临清码头沉船——"沈墨的指尖突然被墨色灼出红痕,东南角传来瓷片迸裂的脆响。
紫鹃提着湿透的裙摆冲进祠堂,发间别着的木芙蓉被雨打落半片花瓣:"蓉大奶奶的靛蓝包袱叫人换了!
染坊新制的孔雀罗全泡了槐花汁子!"
贾悦用银簪挑起沈墨衣摆的墨屑,在青砖上画出漕船纹样:"周氏墨韵斋的槐花墨,遇靛蓝草汁就会..."话音未落,探春擎着缠枝莲纹油纸伞闯进院子,石榴红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起一串水珠。
"五妹妹快随我去秋爽斋!"探春将淋湿的请柬拍在香案上,洒金笺上"海棠诗社"四字被雨水晕开,倒像浸在运河里的漕船旗幡,"凤姐姐说要给各房姑娘制新笺,你的缠丝牡丹纹样..."
窗外闪过宝钗丫鬟莺儿的杏黄比甲,贾悦瞥见请柬边缘细微的靛蓝色指痕。
她取下鬓边珍珠压住请柬浸湿的角落,忽然嗅到沈墨袖中飘来的松烟墨香——那味道竟与翡翠扳指上的槐花香产生奇异的共鸣。
三日后寅时,贾悦在抱厦整理诗笺时,发现盛着金粟笺的檀木匣夹层渗出靛蓝汁液。
雪雁掀开缠枝牡丹锦袱,惊见昨夜新裁的二十张玉版宣全染了墨霉,边缘卷曲如漕船破损的帆布。
"宝姑娘送来的松烟墨定有问题!"紫鹃用银簪拨开凝成块的墨碇,簪头突然泛出与翡翠扳指如出一辙的青光,"这墨里掺了运河淤泥才有的靛蓝草灰!"
贾悦将发霉的诗笺对着晨曦细看,纸纹间竟浮着临清码头的漕船暗记。
她取下沈墨前日送来的《墨谱新编》,将染污的宣纸按在"周氏制墨法"那页,漕船暗记突然在日光下扭成"墨韵斋"三字。
"五姑娘快去藕香榭!"史湘云打着哈欠撞开槅扇,发间金麒麟缠着几缕靛蓝丝线,"探春姐姐要试海棠笺,偏凤姐姐说庶女用的笺纸该染成秋香色!"
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迈进院门时,贾悦正将染坏的宣纸铺在青石板上。
晨露顺着纸纹滚落,在靛蓝霉斑间勾出双鲤戏水的纹样。
凤姐丹凤眼扫过石板上逐渐成型的漕运图,突然用帕子掩住嘴角:"到底是五丫头心思巧,这染坏的纸倒像运河工笔图。"
"凤姐姐看这双鲤可眼熟?"贾悦将宣纸浸入沈墨送来的槐花露,墨色褪去后竟显出贾府旧年漕运账目。
王熙凤指尖猛然掐进平儿手腕,面上却堆起笑来:"既是探春作保,五丫头便用海棠笺吧——只是这染缸新换了扬州来的靛蓝,仔细别污了衣裳。"
申时三刻,贾悦在梨香院外撞见宝钗的丫鬟莺儿。
那丫头怀里的靛蓝包袱散开一角,露出半块刻着云雷纹的端砚。
贾悦故意将沈墨送的松烟墨掉落在地,墨块滚到莺儿脚边时突然腾起青烟,在青石板上灼出"墨韵"二字。
"宝姐姐的砚台倒是风雅。"贾悦拾起沾了槐花汁的帕子轻拭砚台,云雷纹缝隙突然渗出与翡翠扳指相同的靛蓝色,"只是这雕工像极了三年前临清码头的漕船纹样..."
宝钗掀开湘妃竹帘时,贾悦正用染坏的宣纸折漕船。
二十只小船浮在荷花缸里,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船帆竟拼出"周氏沉冤"四字。
薛宝钗鬓边的赤金凤钗突然颤动起来,她伸手去扶船帮,指尖刚触到槐花汁染过的船帆,整缸清水突然变成靛蓝色。
"五妹妹这手艺倒该去染坊当差。"宝钗缩回染蓝的指尖,面上仍端着端庄笑意,"听说诗会要用的靛蓝染料,今晨全叫雨水冲走了呢。"
戌时暴雨骤降,贾悦望着空荡荡的染缸蹙眉。
沈墨晌午送来的《染经》突然被穿堂风吹开,泛黄的"草木染"篇页间滑落半片槐树皮。
她将树皮浸入最后半壶靛蓝汁,汁液竟在青瓷碗里旋出双鲤纹。
"姑娘!
沈公子托人送来的..."紫鹃抱着滴水的包裹撞进门,解开三层油布,里边是十二卷浸过槐花露的玉版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