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与北狄交界的崇山峻岭之间,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地动山摇。
山体崩塌,道路阻绝,很多村庄化为废墟,两国边民死伤惨重,流离失所。
此刻,这片昔日宁静的山区正笼罩在悲伤和忙碌之中。
临时搭建的行辕内,灯火彻夜不熄。
萧元宸一身相对简便的常服,面容带着连日奔波和指挥救灾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灾情最严重的区域、救援队伍的进展以及物资分发的点位。
几位负责赈灾事宜的官员和将领正围在他身边,低声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草药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悲戚。
这次地震波及范围甚广,南楚和北狄都损失惨重。
为了更有效地协调救灾和安置大批涌现的难民,萧元宸不仅亲自坐镇灾区前线指挥南楚的救援,甚至破天荒地与同样前来边境视察灾情的北狄皇帝进行了几次紧急会晤,商讨两国协同救助及难民安置的棘手问题。
这既是人道救援,也牵扯着复杂敏感的两国外交。
就在萧元宸听取一名工部官员汇报堰塞湖风险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京中八百里加急密报!”一名风尘仆仆、显然是长途奔袭而来的亲卫统领,声音嘶哑地禀报,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着那只熟悉的玄铁密报管。
行辕内的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小小的铁管上。
在这个全力救灾、边境局势微妙的时刻,京城动用最高级别的加急密报,绝非小事。
萧元宸心中猛地一沉,挥手示意其他人暂时退下。
待帐内只剩君臣二人,他才缓缓走上前,接过了那只带着边疆风尘和不祥预感的铁管。
他的指尖触及冰冷的金属,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攀升。
他熟练地打开封印,取出那卷薄绢。
当他的目光扫过开头的几行字时,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灵秀宫婉嫔,于日前突发恶疾,已于昨日薨逝。太后懿旨,念其侍奉陛下有功,以嫔位下葬妃陵,丧仪从简……”
薨逝?!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毒针,刺穿了他的眼球,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婉婉……那个在他离京前还柔声叮嘱他平安,说会乖乖等他回去的婉婉……死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是身体是娇弱,但何曾有过什么恶疾!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噗——”一口心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溅落在身前的地图上,将那片代表着破碎山河的区域染得更加猩红刺目!
“陛下!”亲卫统领大骇,连忙抢上一步想要搀扶。
太监总管李德全马上拿过帕子要递给萧元辰。
“滚!”萧元宸猛地挥开他,双目瞬间赤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周身爆发出令人窒息的狂怒和悲恸。
他像一头受伤的雄狮,死死地瞪着那轻飘飘的绢帛,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凌迟着他的心。
“恶疾?薨逝?丧仪从简?!”他低吼着,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这怎么可能,朕的婉婉怎么可能有恶疾!朕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要她的命!谁给她的胆子!
谁敢如此对朕的婉婉!!”
他此刻身在千里之外,为了万千灾民的生死奔波劳碌,而后宫之中,他最珍视的人却这样不明不白地“病死”了?他凄凉的狠觉的,咬牙切齿,气笑了!
“好啊!很好!非常好!好一位太后娘娘!朕的亲生母后!即使在禁足中都要忍不住插手朕的后宫!死性不敢!”
此时此刻即使悲戚的失了分寸,此时的他外表看上去仍然是一身的矜贵之气,浑身上下,冰冷的气息压制的周围对的人喘不过气来。
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悲伤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浑身气血翻涌!
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京城,将慈宁宫夷为平地,将所有牵涉其中的人挫骨扬灰!
就在这时,他几乎要捏碎绢帛的手指触碰到了一片异样的触感。
他强迫自己定睛看去,发现在绢帛的末尾,用一种极特殊的药水写就的、几乎与纸色融为一体的暗记,在光线隐约浮现。这是自己暗卫的一种传信方式。明中有暗。
“玉佩尚温,兰待春风!九爷介入,静待勿动。”
萧元宸的呼吸猛地一窒!
玉佩尚温……他送给婉婉的暖玉信物还在?!
人……人没事?! 兰待春风……婉婉的小字,她在等他! 九爷介入……萧正南?!
这短短一行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入他混乱狂暴的意识!
婉婉……没死?!
这个认知瞬间浇熄了部分毁灭性的怒火,却燃起了更汹涌的惊疑和焦虑!
她没死!但宫里却传出了她的死讯,甚至已经“下葬”!这是九皇叔的手笔?为了救她,让她假死脱身,躲避太后的毒手?
萧元宸扶着桌案,剧烈地喘息着,努力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冲击。
他知道太后容不下婉婉,也知道九皇叔心思深沉。
这个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婉婉现在在哪里?是否真的安全?九皇叔的目的又是什么?
“静待勿动……”他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寒芒与挣扎交织。让他不动?他的婉婉此刻如同飘萍,生死系于他人之手,他怎能安坐于此!
但他不是冲动无谋之人。密报既然如此传递,必然有其深意。
他若此刻不顾一切,打乱了九皇叔的安排,或是惊动了太后,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萧元宸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已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