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孔明在祁山大营之中,见魏军因连日暴雨,又兼上次被己方将计就计,劫了所谓的“运粮”部队,士气低落,锐气已失,却依旧坚守不出,心中已知其必然是在等待时机,或是另有图谋。他听闻帐下众将皆请求乘胜追击,只是微微一笑,对众人道,其“意”念平和,却带着一丝难以揣测的深邃:“诸位将军稍安勿躁。那司马懿老贼,用兵之道,深沉诡诈,远非曹真之流可比。如今魏军新败,却不立刻撤退,反而选择固守,此举看似怯懦,实则暗藏杀机,其营寨之中,必有严密埋伏,只待我军追击,便要发动雷霆反噬。吾若当真挥师追之,正中其下怀。为今之计,与其冒险追击,徒增伤亡,不如暂且纵他远遁,使其麻痹大意。吾却可暗中分兵数路,径直从斜谷、箕谷等隐秘小道,再次奇袭祁山各处要隘,打他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此,方能彻底占据战场主动,使魏人不敢再轻易前来窥探!”
帐下众将闻言,却仍有些不解,有性急的将领问道:“丞相,若要攻取长安,平定关中,当有其他更为便捷的道路可走。丞相为何却执意要三番五次地夺取这区区祁山之地呢?”
孔明抚须笑道,眼中闪烁着智慧之光:“诸位有所不知。这祁山之地,看似寻常,实则乃是长安的门户与咽喉!更是陇西诸郡通往关中的必经之路。任何一支从陇西来援的魏军,皆须从此地经过。更兼此地前临渭水,后靠斜谷,左右两侧皆有山川可依,地势险要,极易设伏,乃是兵家必争的用武之地,‘龙脉之气’汇聚之所。吾之所以屡次欲先取此地,便是要占据这‘天时地利’,方能稳操胜券也。”
众将听孔明此番精辟入里的分析,无不恍然大悟,皆是拜服于地,同声赞道:“丞相高见,我等愚钝,实不能及也!”
随即,孔明便开始调兵遣将:命大将魏延、张嶷、杜琼、陈式四将,率领一支精兵,从箕谷小路出击;命大将马岱、王平、张翼、马忠四将,亦率一支精兵,从斜谷小路进发。两路兵马,约定日期,务必同时抵达祁山脚下,会师一处。诸事调拨完毕之后,孔明便亲率中军主力,命小将关兴、廖化二人为先锋,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向祁山方向进发。
却说魏国大司马曹真、大将军司马懿二人,在后方监督各路兵马,缓缓向长安方向撤退。司马懿唯恐孔明有诈,特意派遣了一支精锐斥候部队,深入陈仓古道之中探视。斥候回报,言说蜀兵并未追来,沿途亦无任何埋伏的迹象。又如此小心翼翼地行军了十数日,先前奉命在后方埋伏接应的各路魏军将领,也都陆续返回中军大营,皆言说蜀军主力毫无动静,并未发现任何追击的迹象。
曹真至此,方才放下心来,对司马懿道:“仲达,看来是吾等多虑了。连日秋雨(此处指前文大雨),早已将各处栈道冲毁,道路泥泞难行,那诸葛孔明深居汉中,消息闭塞,恐怕至今尚不知晓我等已经退兵的消息,又岂会前来追赶?”
司马懿闻言,却是缓缓摇头,其“意”念之中,始终笼罩着一丝不安。他沉声道:“大司马此言差矣。依我看来,蜀军主力,不日必将随后杀出!”
曹真不解,问道:“哦?仲达何以如此断定?”
司马懿目光深邃,遥望西南方向,缓缓道:“大司马请想,近几日来,天空晴朗,道路渐干,倘若诸葛孔明当真有心追击,早该有所行动了。然其至今按兵不动,分明是料定我军在撤退途中必有埋伏,故而才故意纵容我军远去,以麻痹我等。待到我军主力大军尽数撤过险要地带之后,他必然会尽起大军,趁我军后方空虚,一举夺取祁山各处要隘!”
曹真听了司马懿这番分析,心中却依旧有些不以为然,将信将疑。
司马懿见状,微微一叹,知道曹真“贪功轻敌之气”又起,便索性激他一激道:“子丹都督(曹真)若是不信,你我二人不妨在此打个赌赛如何?吾料定诸葛孔明,此次必然会兵分两路,同时从斜谷、箕谷两路杀出,直扑祁山。吾与子丹都督,便各率一支兵马,分别扼守住斜谷、箕谷的出口之处。以十日为期,倘若十日之内,并无蜀兵从此二处杀来,便算我司马懿判断失误,届时,我愿当着全军将士之面,自涂红粉,身穿女装,来到都督大营之前,叩首伏罪,任凭都督处置!如何?”
曹真本就对司马懿屡屡压制自己感到不满,又听他如此一说,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当即怒道:“好!司马仲达!此乃你自取其辱,休要怪我!倘若十日之内,当真有蜀兵从此二处杀来,我曹子丹便将天子昔日御赐与我的白玉束带一条、千里御马一匹,尽数赠送与你!一言为定!”
于是,二人当即便立下赌约,将兵马分为两路:曹真亲率一支大军,屯于祁山之西的斜谷口;司马懿则率另一支大军,屯于祁山之东的箕谷口。各自安营扎寨完毕之后。司马懿为防万一,又亲率一支精锐兵马,预先埋伏于箕谷附近的隐秘山谷之中,以为后援;其余军马,则分别扼守住各处紧要路口,严密布防。
安排妥当之后,司马懿又亲自更换了寻常军士的衣装,混杂在巡逻的队伍之中,于各营之间来回巡视,仔细查看营防部署。忽然,他行至一处偏将的营帐之外,听见帐内有一名偏将,正仰天长叹,口出怨言道:“唉!前些时日,被那该死的连绵大雨,淋了足足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等到雨过天晴,可以班师回朝了,却又不肯即刻回去休整,反而又被拉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强行要与人赌什么劳什子赛,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哪般?这不是明摆着要活活苦煞我们这些当兵的么!”
司马懿听闻此言,心中勃然大怒,其“杀伐之意”瞬间涌起。他立刻返回中军大帐,升帐议事,将帐下所有将校,尽数召集于帐下,然后命人将方才那名口出怨言的偏将,从队列之中拖了出来。
司马懿厉声斥道:“朝廷供养兵士千日,用兵只在一时!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尔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不思尽忠报国,奋勇杀敌,反而在此散布怨言,动摇军心,是何道理!”
那偏将自知失言,却还想狡辩抵赖,不肯招认。司马懿冷笑一声,立刻唤出方才与其同帐的几名军士,当面对质。人证物证俱在,那偏将再也无法抵赖,只得叩首认罪。
司马懿面沉似水,厉声道:“吾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与人赌气斗赛!乃是为了设计诱敌,大破蜀兵,好让尔等各人皆能建立功勋,凯旋回朝,光宗耀祖!尔却目光短浅,不明事理,在此妄出怨言,扰乱军心,实乃自取死罪,罪无可恕!”说罢,便喝令左右武士,将其推出帐外,斩首示众!
须臾之间,武士便将那偏将血淋淋的首级,呈献于帅案之下。帐下众将见了,无不噤若寒蝉,悚然动容,再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司马懿环视众将,厉声道:“汝等诸位将军,皆需各司其职,尽心竭力,严密防备蜀兵来袭!今夜务必枕戈待旦,不可有丝毫懈怠!只听我中军炮响,便是总攻信号,届时四面八方,务必同时进兵,不得有误!”众将凛然遵命,各自退下,前去布置不提。
再说蜀将魏延、张嶷、陈式、杜琼四将,奉了孔明将令,率领两万精兵,偃旗息鼓,秘密从箕谷小路,向祁山方向进发。正行军之间,忽然有探马飞报,言说参军邓芝,奉丞相将令,星夜从后方赶来。四将闻言,皆是心中有些诧异,不知丞相又有何紧急军令。
不多时,邓芝果然赶到,对四将道:“诸位将军,丞相有令:大军若从箕谷出击,务必要时刻提防魏军在此处设有埋伏,万万不可贪功冒进,轻举妄动,以免中其奸计!”
偏将陈式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撇嘴道:“丞相用兵,何其多疑也?依末将看来,那魏军连日遭受暴雨侵袭,又兼上次损兵折将,早已是兵甲皆毁,士气低落,必然是急于返回长安休整,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在此处设下埋伏?我军若能趁此良机,倍道而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一举大获全胜!丞相为何反要教我等停止前进,坐失良机?”
邓芝正色道:“陈将军此言差矣!丞相用兵如神,计无不中,谋无不成,其军令岂是儿戏?汝安敢在此妄加猜测,违抗军令?”
陈式却哈哈大笑道:“哼!丞相若当真算无遗策,又何至于会有前番街亭之大失利耶!”
大将魏延想起孔明昔日不肯采纳自己从子午谷奇袭长安之计,以致错失良机,心中亦是有些不平,闻言亦是冷笑一声道:“是啊!丞相若是肯早日听从我等之良言,径直从子眼谷小路,奇袭长安,此刻休说是长安,恐怕连洛阳都早已被我军攻占了!何至于屡屡要出这劳什子祁山,与魏军在此处反复拉锯,虚耗钱粮兵力?既已下令让我等进兵,如今却又无缘无故,教我等停止前进,这是何等的军令不明,反复无常!”
陈式更是胆大包天,朗声道:“也罢!既然丞相如此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吾陈式便自行率领本部五千兵马,径直杀出箕谷,先到祁山之下安营扎寨,探探虚实,也好让丞相看看,究竟是何人羞也不羞!”
邓芝见状大惊,再三上前劝阻,陈式却哪里肯听,竟当真点起本部五千兵马,不顾军令,径直杀出箕谷去了。邓芝无奈,只得一面派人火速飞报孔明,一面急忙率领其余兵马,在后方谨慎跟随,以防不测。
却说陈式一马当先,率领五千兵马,耀武扬威地行出箕谷,还未走出数里之地,忽然听得路旁山谷之中,一声炮响,惊天动地!紧接着,四面八方,喊杀之声大作,无数魏军伏兵,如同潮水一般,从山林之中涌杀而出,为首一将,正是奉命在此设伏的魏国大都督司马懿!
陈式见状,大惊失色,方知中了魏军埋伏,急忙下令全军后退。然而,为时已晚,魏军早已将箕谷出口之处,堵塞得水泄不通,如同铁桶一般,将陈式所部五千蜀军,团团包围在垓心之中!陈式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奋死血战,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忽然听得背后喊杀声再次大震,一彪军马如猛虎下山,风卷残云一般,从魏军的包围圈外围,硬生生地杀开一条血路,冲入阵中!为首一员大将,手持大刀,威风凛凛,正是及时赶来救援的大将魏延!
魏延奋勇当先,大刀过处,魏军士卒纷纷倒地,无人能挡其锋!他左冲右突,终于在乱军之中,救出了狼狈不堪的陈式,二人并力一处,奋死杀出重围,逃回箕谷之中。清点人马,出征时的五千精兵,如今只剩下不到四五百名带伤士卒,其余皆已战死或被俘,损失极为惨重。背后魏军紧追不舍,幸亏杜琼、张嶷二人及时率领后队兵马,前来接应,奋力抵挡,魏军方才罢休,退回谷口。
陈式、魏延二人,侥幸逃得性命,回想方才惊险万状,皆是心有余悸,冷汗涔涔。此时,方才真正相信孔明料事如神,悔恨当初不听良言,以致有此大败,却也为时晚矣。
且说参军邓芝,在后方得到战报,急忙返回中军大营,拜见孔明,将魏延、陈式二人不遵军令,擅自进兵,以致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言语之间,颇有不平之意。
孔明听罢,却是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结果,他对邓芝道:“魏延此人,素有反骨,其‘桀骜不驯之气’深入骨髓,吾早已看出,他对我常怀不满之心。只因怜惜其骁勇善战,世所罕见,故而才一直容忍重用至今。然则,此人若不善加约束,久后必然会酿成大祸,为国家社稷之隐患啊!”其“观人之明”可见一斑。
孔明正与邓芝言谈之间,忽然有流星探马,神色慌张地飞奔来报:“启禀丞相!大事不好了!陈式将军所部,在箕谷遭遇魏军伏兵,折损了四千余名将士,如今只剩下四五百名带伤人马,正在谷中苟延残喘,情势万分危急!”
孔明听闻此言,面色一沉,立刻下令邓芝:“劳烦参军再辛苦一趟,速速赶往箕谷,好生安抚陈式及其麾下残部,切不可令其心生怨望,再生事端,务使其安分守己,听候调遣。”随即,他又唤来马岱、王平二将,对其二人秘密分付道:“子瞻(马岱)、子均(王平),汝二人可立刻率领本部精锐兵马,从斜谷小路秘密进发。倘若发现谷口有魏军重兵守把,便不必与其硬拼,可立刻绕道翻越山岭,务必昼伏夜行,避开魏军耳目,火速赶到祁山之左的预定地点埋伏,然后立刻举火为号,不得有误!”又唤来马忠、张翼二将,亦对其二人秘密分付道:“汝二人亦可率领本部精兵,选择一条更为隐秘的山间僻静小路,务必昼伏夜行,避实就虚,径直赶到祁山之右的预定地点埋伏,然后亦立刻举火为号,与马岱、王平二位将军会合一处,共同劫袭那曹真匹夫的屯兵大营!吾则亲率中军主力,从正面三个方向,同时发动猛攻,如此,则魏军首尾难顾,内外受敌,必然大乱,可一战而破也!”
马岱、王平、马忠、张翼四将,各自领了将令,不敢怠慢,立刻点起本部兵马,分头依计而行去了。
孔明又唤来小将关兴、廖化二人,对其二人亦是附耳低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又秘密传授了一条锦囊妙计。关兴、廖化二人亦是领了密令,各自引兵而去。最后,孔明才亲自统领中军主力精锐,倍道而行,向祁山方向火速进发。正行军之间,他又将吴班、吴懿二将唤至马前,亦是授予了二人一条退敌密计,令二人引一支兵马,预先埋伏于魏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以为后应。
却说魏国大都督曹真,自从与司马懿立下赌约之后,心中其实一直将信将疑,并不相信蜀兵当真会从斜谷方向杀来,因此军务之上,不免有些懈怠,甚至纵容军士饮酒作乐,放松警惕。他只等那十日之期一过,便要好好地羞辱司马懿一番,出一口恶气。不觉之间,已然安然无事地守了七日。第八日头上,忽然有前哨探马来报,言说斜谷之中,发现有小股蜀兵出没,行踪诡秘。
曹真闻报,心中一惊,但依旧不太相信蜀军主力会从此路杀来,便派遣帐下副将秦良,率领五千兵马,前往谷口哨探虚实,并再三叮嘱,只可远远探视,不许主动出击,更不许放任何一个蜀兵靠近魏军界限。
秦良领了将令,引兵刚刚来到斜谷谷口,便遥遥望见有小股蜀兵,一触即退,向谷中逃去。秦良不知是计,求功心切,立刻下令全军追击。然而,他率兵在山谷之中,一连追赶了五六十里之遥,却连一个蜀兵的影子也未曾看见,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便下令军士暂且下马歇息,饮水喂马。
正在此时,忽然有哨马神色慌张地飞奔来报:“启禀将军!大事不好!前方山林之中,发现有大队蜀军埋伏的迹象!”
秦良闻言大惊,急忙翻身上马,向前观望。只见前方山谷之中,果然尘土大起,隐隐有旌旗晃动,杀气冲天!他急忙下令全军将士,立刻整队,准备迎敌。然而,还未等他将命令传达下去,忽然间,只听得四面山壁之上,喊杀之声震天动地,鼓角之声齐鸣!紧接着,从前方谷口之处,蜀将吴班、吴懿二人,各引一支精兵,如猛虎下山一般,迎面冲杀而来!而他们的背后,蜀将关兴、廖化二人,亦已率领一支生力军,断绝了他们的归路,从后方掩杀而至!左右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无路可逃!山上更有无数蜀兵,弯弓搭箭,居高临下,齐声大叫:“魏军败将,还不快快下马受降,更待何时!投降免死!顽抗者格杀勿论!”
魏军将士见状,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又兼被围困于狭窄的山谷之中,无处可逃,自知必死无疑,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一大半士卒,皆纷纷抛弃兵器,跪地请降。唯有副将秦良,依旧不肯服输,手持大刀,在乱军之中,奋死抵抗,左冲右突,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不想,却被蜀将廖化觑个正着,拍马赶上,手起刀落,只一合,便将秦良斩于马下!
孔明在后方观战,见已将秦良所部全歼,便下令将那些投降的魏兵,尽数押解于后军看管。然后,却挑选出五千名身材与魏兵相仿的蜀军精锐士卒,让他们尽皆换上从降兵身上剥下来的魏军衣甲,乔装打扮成魏兵的模样。随即,命令关兴、廖化、吴班、吴懿四员大将,统领着这支乔装改扮的“魏军”,星夜兼程,径直奔赴曹真中军大营而来。又预先派遣数名机灵的蜀军斥候,也换上魏军服饰,抢先一步,奔入曹真大营之中报捷,只说:“启禀都督,秦良将军奉命前往斜谷哨探,遭遇小股蜀兵,秦将军奋勇当先,已将那些蜀兵尽数赶杀驱逐,大获全胜!如今正引得胜之师,返回大营复命!”
曹真在帐中,听闻此“捷报”,心中大喜,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正在此时,忽然又有军士来报,言说司马都督派遣心腹之人,前来拜见。曹真立刻将其唤入帐中。只见那人躬身行礼道:“启禀大都督,我家司马都督在箕谷方向,预设埋伏,以逸待劳,已成功斩杀蜀军四千余人,大获全胜!司马都督特意命小人前来,向大都督致意,并提醒都督,切莫再将你我二人之间的赌赛之事,放在心上,务必要小心谨慎,严加防备,以免中了诸葛亮的奸计!”
曹真听了,更是得意洋洋,抚掌大笑道:“哈哈哈!仲达也太多虑了!我这里风平浪静,哪里有半个蜀兵的影子?看来那诸葛孔明,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罢了!”随即,他便重赏了前来报信之人,将其打发回去了。
正在此时,又有军士来报,言说副将秦良已率领得胜之师,返回大营。曹真大喜,急忙亲自出帐迎接。然而,他还未等走出营门,忽然听得寨中前后两处,同时火光冲天而起,喊杀之声大作!曹真大惊失色,急忙奔到寨后观望,只见蜀将关兴、廖化、吴班、吴懿四员大将,早已指麾着无数身穿魏军衣甲的蜀军士卒,如潮水一般,从营前猛攻进来!而他的大营之后,蜀将马岱、王平二人,亦已率领一支精兵,断其归路,从后方掩杀而至!更有蜀将马忠、张翼二人,亦各引一支兵马,从左右两翼,同时发动猛攻!
魏军大营之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将士们在黑暗之中,根本分不清敌我,自相攻杀践踏,死伤无数。曹真眼见大势已去,哪里还敢恋战,只得在少数亲兵的护卫之下,慌忙上马,望东方狼狈逃窜而去。背后蜀兵紧追不舍,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曹真在乱军之中,正自抱头鼠窜,魂飞魄散之际,忽然听得前方喊杀声再次大震,一彪军马如天降神兵,拦住去路。曹真吓得胆战心惊,几乎坠下马来,定睛看时,为首一将,不是别人,正是及时赶来救援的魏国大将军司马懿!
原来,司马懿在打发了前去曹真营中报捷的信使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深知诸葛孔明用兵,从不按常理出牌,此次蜀军既然大举出动,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被击退。那曹真营中所谓的“并无一个蜀兵”,恐怕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他越想越是心惊,唯恐曹真有失,便立刻点起本部精锐兵马,星夜兼程,火速赶往斜谷救援。不想,刚刚赶到,便恰好遇到曹真兵败,被蜀军追杀的狼狈景象。
司马懿不敢怠慢,立刻指挥麾下将士,与追击而来的蜀军,展开一场殊死搏杀。魏军皆是百战精锐,又兼司马懿指挥若定,蜀军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连番大战,亦是人困马乏。两军在山谷之中,一场混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蜀军见难以在短时间内全歼魏军,又唯恐魏国其他援军赶到,方才渐渐退去。
曹真侥幸逃得性命,惊魂稍定,想起自己先前在司马懿面前夸下的海口,以及对司马懿的种种猜忌与无礼,更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司马懿却并不在意,只是叹道:“唉,子丹都督,如今诸葛亮已然占据了祁山各处险要地势,我军在此处已无任何地利可言,断不可再与蜀军久持。为今之计,不如暂且将大军撤往渭水之滨,依水安营扎寨,再作良图,以图后举。”
曹真满面羞惭,低声道:“仲达…仲达公是如何得知我部已遭此大败,而及时赶来救援的呢?”
司马懿淡淡一笑道:“呵呵,吾先前见都督派来报信之人,言称都督营中‘并无一个蜀兵’,便已料定,其中必有蹊跷,孔明老贼,必然是已暗中派遣主力,前来劫袭都督大营。因此,吾才不待军令,便立刻引兵前来接应。如今看来,果不出吾所料,都督还是中了孔明的奸计啊。唉,胜败乃兵家常事,都督也不必再将你我二人先前赌赛之事,放在心上。为今之计,你我二人理应同心同德,共赴国难,方为上策。”
曹真听了司马懿这番话,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觉胸中一股郁结之气难平,当场便口喷鲜血,栽落马下,不省人事。原来,他本就有旧疾在身,又连番遭受打击,惊怒交加之下,竟因此气血攻心,旧病复发,卧床不起,再也无法指挥军务了。司马懿无奈,只得暂且将兵马屯于渭水之滨,一面派人将曹真送回长安好生医治,一面又恐曹真在军中会影响士气,动摇军心,便再也不敢让他插手指挥任何兵马了。
却说诸葛孔明指挥蜀军,大破曹真之后,又成功占据了祁山各处险要地势,军威大振,士气高昂。他回到中军大帐,论功行赏已毕,魏延、陈式、杜琼、张嶷四将,自知有罪,皆入帐拜伏于地,叩首请罪。
孔明面沉似水,厉声问道:“汝四人之中,究竟是谁不遵军令,擅自进兵,以致损兵折将,致使我军蒙受如此巨大损失?”
魏延心中一凛,知道孔明意有所指,便指着陈式道:“启禀丞相,皆因此人,不听末将与邓参军劝阻,一意孤行,擅自带兵闯入箕谷,方才中了魏军埋伏,以此大败。”
陈式闻言,却是大声狡辩道:“丞相明察!此事乃是魏延将军暗中指使我如此行事!他才是罪魁祸首!”
孔明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陈式!那魏文长奋不顾身,杀入重围,方才救你一条狗命,你如今非但不思感恩,反而还要血口喷人,反咬他一口!似你这等违抗军令,又不知悔改之徒,留你何用!”当即喝令左右武士,将陈式推出帐外,斩首示众!须臾之间,武士便将陈式血淋淋的首级,悬挂于帅帐之前,以儆效尤。
此时,孔明之所以不杀魏延,并非是不知其过,实乃是爱惜其骁勇善战,世之罕见,欲要将其留为后用,以待将来攻取中原之大用也。然则,魏延此番虽免于一死,孔明对其“不臣之心”的警惕,却也因此更深了一层。
孔明既斩了陈式,严明了军纪,正欲再次整顿兵马,乘胜追击,彻底剿灭关中魏军。忽然,有细作飞马来报,言说魏国雍凉都督曹真,因连番兵败,又兼旧疾复发,如今已卧病在床,不能理事,正在魏军营中紧急治疗。
孔明闻言,抚须大笑道:“哈哈哈!曹真匹夫,无谋之辈,不足为虑!他若病情稍轻,必然会立刻返回长安养病,以免军心动摇。如今他既不退兵,反而强留在军中,必然是病情沉重,难以行动,故而才出此下策,想要以此来安定军心。此正乃天赐良机也!吾只需修下一封书信,派遣先前俘虏的秦良手下那些降兵,将其送与曹真。那曹真脾气暴躁,又心胸狭隘,若见了吾这封书信,必然会怒火攻心,气血逆流,届时,纵然华佗在世,亦难救其性命矣!”
随即,孔明唤来先前俘虏的魏军降兵,对他们道:“汝等皆是魏国之兵,家中父母妻儿,大多也都在中原故土,长期留在我蜀中,亦非长久之计。今日,吾便放汝等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不知汝等意下如何?”
那些魏军降兵听了,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叩首拜谢丞相不杀之恩。
孔明又道:“那曹子丹都督,与吾之间,亦曾有过数面之缘。吾今有一封亲笔书信,想要托付与汝等,带回去呈送与他。他若见了此信,必然会龙颜大悦,重重赏赐与汝等。”
那些魏军降兵哪里知道其中有诈,皆是欢天喜地地领了孔明的书信,辞别孔明,马不停蹄地奔回魏军大营,将孔明的书信,恭恭敬敬地呈献与大司马曹真。